“此番出门暗查,由宁王一手主导。他不想让你嫁给瑞王,那他也对你有意吗?”夏小满慢条斯理道。
叶星辞脸上发烫。他庆幸,此刻被黑暗包裹。如果脑袋会发光,他现在就是一个红灯笼。他从容道:“我们只是朋友。他不希望我嫁给卑鄙小人。而且,他查这些,也是出于天理公道。”
本能地,他没有将自己和楚翊之间丝丝缕缕的情愫道明。这是私事,计划之外的人生惊喜。是只能独自咀嚼的蜜糖,不可与人分享。
“每次,你说起‘我们’这两个字的时候,听起来都很开心。”夏小满啜饮茶水,表示认可,“好,就按照这个思路做下去吧,比我在路上想到的办法要好。”
叶星辞问,他想的是什么。
夏小满平静地娓娓道来:“你想办法,与瑞王的世子或别的儿子见面。勾搭对方,让他调戏你,被众人撞见,再把丑事大肆宣扬出去。你演一出自缢或投湖的戏码,以死明志,这桩婚事大概就告吹了。不过,有很大的风险,不好把控。”
“真是个好主意啊,既得不要脸,又得不要命,折腾死我了。”叶星辞冷冷地苦笑。楚翊断然不会想出这样的损招儿,因为他舍不得自己遭罪。
忽然,他心里一动,“夏公公,既然殿下不想让我嫁瑞王。那就是说,他要我嫁庆王?”
“殿下还没说。那么,叶小将军,你自己想嫁谁呢?有人选了吧?”夏小满幽幽地反问。似乎不是出于公事,而是某种私人趣味,带着莫名的戏谑。
“我想回家。”叶星辞干脆道。他感觉,夏小满乐于看见自己斡旋于楚家兄弟之间,他想不通其中的乐趣,大概和看戏差不多。
“我明白你的思乡之苦。可你别忘了,你是怎么发誓的。”夏小满倚在桌旁道。
“誓死效忠殿下。我会按照他的计划走下去,他让我嫁谁,我就嫁谁。”叶星辞顿了顿,声音忽然低了些,“我发现,公主的嫁妆,没有传闻中多。”
“所以才叫传闻。”夏小满无奈一笑,“太子故意散播出去,好叫楚家兄弟眼红。公主私下里还把嫁妆给了太子一部分,供他与皓王抗争。”
计划,又是计划。叶星辞叹了口气,让夏小满往里坐,接着用火折子点燃蜡烛。他飞速研墨,提笔挥就一封家书,托夏小满带给娘。
内容很简单,自己吃得好,住得好,很开心,胖了,一切都好。因为娘识字不多,复杂的看不懂。
“收好,别被你的松鼠啃了哦。”
“好,我会交到定国府的李姨娘手里。”夏小满将信笺收进薄布衣衫的袖袋,“我这就走了。在你身边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回去陪着太子。”
叶星辞犹豫一下,道:“难得来江边,我想过江去,回兆安看看我娘,也免得你送信了。”
“还是别了。”夏小满袖着手起身,“就算我请示太子,他也是这句话。叶小将军,希望你以大局为重,别再做任性的事。谋大事者,哪有恋家的?”
叶星辞抢白道:“你叫我别恋家,自己还不是眷恋着东宫,不舍昼夜地往回赶。”
夏小满怔了一下,眼里闪过难堪,接着刁钻地笑了:“那里不是家,只是我生活的地方。你是世家公子,我是做奴婢的。你的俸禄比我多,地位比我高,得到的重视也多。所以,你的格局必须比我大。”
叶星辞缄默不言。幽微烛火斜照,映着少年写满乡愁的精致脸庞。
“殿下说,将来你会回到东宫,一切和从前一样。齐军的战歌怎么唱的?九万里风休住兮,铁骑吹取雁鸣山。这个宏愿,总会实现的。”
夏小满忽然想起什么,挽起裤脚直至膝头,展示腿上被石子硌出的伤痕,仿佛那是至高的荣耀。
叶星辞更不知该说什么。
夏小满露出一种平静、骄傲而满足的微笑,而后吹熄烛火。那张俏生生的笑脸倏然隐入黑暗,却又久久残留在眼前。
“感觉硌得慌,稍稍动一下就好了,何必自讨苦吃。不过,动了也会挨打……唉,在宫里当差的,都不容易。”叶星辞翻着兵书喃喃自语,忽听轻轻的叩门声。他披衣开门,一股醇厚的、热腾腾的香气扑鼻而来。
楚翊手端托盘,立在门前:“红糖姜枣汤,趁热喝吧,我亲手熬的。”
叶星辞下意识接过,疑惑道:“怎么突然做这个?”
“我听你说,肚子不舒服。我也不懂这些,可能喝了会好点吧。”
原来是暖胃的,叶星辞甜蜜地抿嘴一笑。还没喝呢,胃里就开始暖了。他的脸被屋外月色笼罩,楚翊的脸则映着屋里的烛光,一冷一暖两张面孔相对着,而后同时腼腆地错开视线。
叶星辞正要关门,被男人抬手拦住:“不谢谢我?”
“谢谢,逸之哥哥。”他轻轻地说,笑了笑。瑰丽可爱,连皎月清辉也刹那失色。
“不请我进去坐坐?我……我想看着你喝汤。”
叶星辞羞于和男人深夜独处,于是单手端碗,用嘴唇试了试热度。而后豪迈地一饮而尽,将碗口朝下,仿佛在给谁壮行,还打了个小嗝:“干了!哈哈!”
“早点睡。”楚翊不舍得将目光移开,于是缓步后退,猛地一脚踩空跌下台阶。
在叶星辞的惊呼中,他顺势用手撑起头,玉山倾颓卧在当院的青石砖地,笑吟吟道:“我不是摔了,只是在席间多饮了几杯,躺这醒醒酒再走。唉,今夜月色真美。”
第84章 招摇撞骗
翌日清早,一行人动身前往丹宇县。叶星辞将宋卓留在翠屏城,命其入住客栈里孙家母女隔壁,近几日尽心保护。
楚翊明确说过“不必相送,低调行事”,可杨知府又是反着听的,率一众官吏郊送十里,话别时还哭了,说这一别就再看不见王爷天人般俊逸的风姿。不像送行,像送葬。
上路不久,飘起小雨。
晚稻如同大地的汗毛,在雨丝中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湿润泥土和青草气,令人心旷神怡。充满生命力的气息,让雪球儿格外兴奋,柔顺雪白的马尾凌空乱扫。
东行大半日,丹宇县城出现在视野中。
“停车,我去方便一下。”陈为下了车,钻进路旁草丛。走出很远,闪到树后。
“我也去。”叶星辞轻巧地跃下马背,也进了草丛,被楚翊一声大喝惊了回来:“我四舅在那边!”
叶星辞慌忙转身,换到道路另一侧。楚翊也下马相随,“你一个人不安全,我陪你。等会儿,我离远些就是了。”
迈入草丛,他又埋怨地咕哝:“这次出门,你该把子苓云苓带在身边,日常起居没人作伴,多不方便。我知道你独立要强,但也不必事事如此。像昨夜,你身体不适,要是子苓姑娘在,你早就喝上热汤了。”
“我没觉得不方便。相处久了,有机会彻底了解我,你就懂了。”叶星辞轻笑。他很少听到楚翊用刚刚的语气讲话,唠唠叨叨,真情流露。楚翊很擅长敛藏情绪和想法,乍见与久处,判若两人。
叶星辞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楚翊低声道了句“小心”,顺势牵住他的手。他没有挣开,轻轻回握。又走了几步,他四下看看,说:“就这吧。”
“我离远点,有事喊我。”楚翊走出十几步,背对着他,二人之间隔着一丛灌木。
“你不会偷偷回头吧?”
“认识这么久,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该清楚。”
可惜,你不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叶星辞盯着男人的背影,撩开衣摆,从容解决了个人问题。同时想:逸之哥哥,我挺好奇,咱俩谁尿得更远一点。小时候,我可是打遍东宫无敌手的撒尿状元。
返回官道之后,陈为苦着脸抱怨:“大外甥,你刚才扯嗓子喊什么‘我四舅在那边’,差点给我吓出毛病!”
“哦,我在提醒公主而已。”楚翊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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