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大树插鸡毛,好大的胆(掸)子。”小五愤慨地嘀咕,“我看,不如在明日早朝把事捅破,当场派人去查。就算庆王不知情,可刘衡是他的附庸,他也会大受影响。”
“然后呢?刘衡会狡辩为巧合。没准儿反咬一口,说我记恨他,污蔑他。”楚翊捏住心上人的鼻尖摇了摇,“证据,要确凿的证据。转动你聪明的脑袋瓜想想,我也想想。”
“可我们只有一块烧焦的腰牌,别的线索早就断了……”
楚翊说先睡觉,也许会在梦里想到办法。他今天有些累了,闭着眼说话。聊到跟母妃们的谈话,和那两条被他们当成枕巾的红肚兜,他轻笑:“她叫我们睡觉时穿上,我说好好好。真逗,正经男人谁穿肚兜,难看死——”
身边一阵窸窸窣窣。
掀眼一看,少年已然脱了中衣,赤膊穿起红肚兜。墨发,雪肤,红绸。极度惹眼,犹如志怪传说里勾魂摄魄的艳鬼。淡淡烛光摇曳在那一抹红上,方尺之间,风情万种。
楚翊诈尸般直挺挺坐起,喉咙一阵焦渴,胸腔奔涌着铁水。
少年打量自己,一脸童真地怀念:“兆安的夏天溽热无比,蒸笼似的。小时候,我就穿这东西睡觉,又凉快,肚子还不会着凉。每次热醒,都朦朦胧胧地看见我娘在为我摇蒲扇,心里就很安稳。”
他抚摸着肚兜上陈太妃的刺绣,叹了口气。
“哦……我,我小时候也穿开裆裤……”楚翊根本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前言不搭后语地胡乱回应。眼神如烧红的铁钩,死死勾在人家身上。
“你不是答应陈太妃了么,不能言而无信,你也穿吧。”
“不要。”楚翊嘟囔。
“随便你喽。睡吧,要梦到我哦。”叶星辞躺好,将被子边沿卷在胸前搂着,合起双眼。被勾起的思念,令他眼角湿润,心绪不宁。
一个宽厚的怀抱,从背后覆过来。
他以为男人看出他想娘,想给予安慰。谁料对方双手不老实,开始搜身,还贴在他耳边低哑道:“小五,你不能只点火,而不救火。”
“我可没勾引你。”叶星辞扭头笑吟吟地调侃,“曾经说把我当小弟,现在成天惦记着我的小弟。啧啧,真是正人君子。”
“我来找找,把柄在哪……”
“我知道了!”叶星辞脑中灵光一闪,骨碌坐起来,兴奋地在男人面颊落下一吻,“要让他主动将把柄递到我们手里!哈哈,你给了我灵感!”
楚翊敛起轻浮的笑意,也坐起身,拢了拢衣衫,正色道:“你是说,叫他自投罗网?”
“没错,明天我去办,就这样……”尽管是在床上,没人偷听,叶星辞还是凑近了悄声低语。那一抹红云也跟着烧过来,炙烤得楚翊耳廓泛红。
“好,就这样,你小心点。”商讨完毕,楚翊叮嘱。随后,他像吃人妖怪似的,呼啦一下张开双臂,将少年吞进被子里。
“哎呀,救命——”
绣被不住攒动,像春夜里一团熊熊燃烧的火,不时漏出放浪形骸的笑。
这团火烧了很久,烧得叶星辞翌日有点萎靡,极度渴望补一大觉。不过,他还有正事要忙。
他招来四个属下共进早餐,打着哈欠将昨夜的计划说了。他端起粥碗,把酱菜和稀粥一起扒拉进口中,询问大家的想法。
“我们到哪去找这个刘御史?”于章远也夹起一块酱萝卜干。
“去都察院衙门口等,跟踪他,择机执行计划,啊呜——”叶星辞掩唇,英气的眉眼皱成一团,又打个哈欠,眼角挤出泪来。
“怎么困成这样,要节制啊。太子知道你纵欲过度,肯定又要踹我了。”宋卓关心道,接着问:“非要找刘衡?”
“九爷是天潢贵胄,谋杀他的计划,肯定是刘衡直接下令,毕竟越少人知道就越安全。找别人没效果,白费功夫。”放下碗筷,叶星辞狡黠一笑,“出发!”
散朝后,左佥都御史刘衡去了都察院衙门。停留一个半时辰,处理公事。这期间,叶星辞和同伴就在不远处的茶摊闲坐,昏昏欲睡。待刘衡离开都察院,立即跟随。
起初,刘衡乘轿。叶星辞判断,今日难以落实计划,却见对方改为步行,于是继续尾随。
只见刘衡带着两个随从,先去自己的生药铺之一逛了逛,取了一个药枕,又到集市上为药枕搭配刺绣绸缎枕套和流苏。
四周熙攘,叶星辞得以近距离尾随而不担心被对方觉察。
他也停在摊子旁,假意挑选颜色各异的流苏,见刘衡将药枕塞进随从怀里,说:“拿好了,这可是为四爷配的。若非信不过你们的眼光,我才不亲自来。”
真上心啊,叶星辞暗自讥笑。
为四爷杀兄弟,为四爷做马前卒,为四爷配药枕。他简直怀疑,此人爱上庆王了。不过,那样的话肯定就会亲手缝制枕套和流苏,也不会舍得给别人碰。
他懂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刘衡又闲逛到卖核桃、手串这些手把件的摊子,商贩热情招呼。一个随从道:“四爷喜欢这玩意儿,要不顺便买点。”
刘衡随意捏起一个手串,摇头撇嘴:“送东西,千万别送人家懂的,别人一眼就能看出值几个钱。要送,就送生僻冷门的,譬如这个药枕。”
随从连呼“老爷睿智”。
这时,叶星辞瞅准时机上前,与同伴们凑在摊子边挑选手串。他瞥一下于章远,后者会意,按计划开口:“买完东西就回吧,公主叫我们别逛太久。”
听见“公主”和他们的江南口音,刘衡“睿智”的目光唰地扫过来,又迅速移开,意识到他们是宁王府的。他狡狯地眨眨眼,不动声色,偷听他们谈话。
第201章 自投罗网
“这位公子,想要什么材质的?”商贩笑容可掬,热络地介绍,“老桃木,老绿檀,菩提籽……”
“老板,你总跟木料打交道,看看这是什么东西?见过没有?”叶星辞将烧焦的木牌托于掌心,亮在商贩眼前。
刘衡的目光跟随他的手,忽然一怔,显然认出这是自家生药铺的腰牌。他面露迷茫,不知发生了什么。
“应该是什么腰牌,具体的不知道。”商贩翻来覆去地看,“像普通的松木。烧焦了,很难分辨。”
“多谢。”叶星辞干脆地收手,与同伴离开,余光朝肩后一瞄。不出所料,刘衡紧紧跟了上来,想窃听更多信息。他眼珠灵动一转,无声地牵起嘴角。
“喂,公主叫你打听的?”于章远故意问。
“对啊,这是我的事,你不用管。”叶星辞神态倨傲轻狂,扬着下巴。
“跟我们说说嘛。”同伴们央求。
“好吧。”叶星辞负手悠哉漫步,用尾随者足以听清的声音说,“去年在翠屏府,九爷不是遇险落水了么。元凶是个反对新政的狂徒,跳江了,尸体无影无踪。后来,调查一直没结果。”
“对啊,那人把随身物品烧个精光,根本辨不出他的身份。”
“最近,翠屏府的笨蛋官差才发现,凶犯遗物里有块烧焦的木牌!”叶星辞语调夸张,就像每个卖弄见识的少年郎那样,“这是唯一能透露凶犯身份的物品,公主和九爷都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或许还有幕后之人。”
于章远道:“这得查到什么时候,不如交给承天府。”
“笨蛋,那不容易打草惊蛇?”叶星辞轻轻嗤笑。
“黑乎乎怪脏的,我揣着吧。”
“不行,你丢三落四的。”他小心地收好木牌,“这可是唯一的证据,得保管好,等会儿得还回去呢。公主的这些陪嫁随从里,只有我能随意出入九爷的书房,嘻嘻。”
这句很巧妙。表面听来,是毛头小子在炫耀自己受公主和驸马宠信,实则无意中泄露了存放“唯一证据”的确切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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