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贵国的皇帝,就不好说了。他的新政百弊丛生,想必你能看出。当变革失败,在加重赋税和与民休息之间,他会怎么选,想必你也能预料到。”
舅兄目视前方,冷冷嘀咕:“哼,狡狯的小子,全靠一张嘴唬人。”
这日,流岩一役不战而胜。齐军撤往重云关,叶四留下了几个心腹和一路亲兵。包括戴罪的李总镇,这是一种庇护。
随后,传令给附近的小城奇林,命其坚守城池。
叶星辞力劝四哥,将奇林的守将调走。奇林需依托流岩来防守,没有独守的必要,一旦被围,旦夕破城,徒增伤亡。
四哥喝着闷酒,态度坚决,还带着刁难的意味:“丢了流岩,是我失算。连奇林也拱手相让,那我真成国贼了。那小子不是很能说吗?叫他用嘴破城去吧!”
叶星辞看出四哥瞧楚翊不顺眼,笑嘻嘻地问原由。
四哥思索半晌,撇嘴道:“他有才能,又生得风流俊逸。可横看竖看,都像拱进我家菜地的野猪。”
叶星辞捧腹大笑,告诉四哥,楚翊确实属猪,还喜欢在府里种菜。
傍晚,楚翊真的用嘴攻破了奇林的城防。
倒不是念了什么开门咒,而是绑着流岩知府,来到奇林城下,给了守将两个选择:
一,看着皇帝委派的心腹官员捐躯,自己也坐等城破,然后捐躯。黄泉路上紧赶两步,还能搭个伴,聊一聊各自的壮烈。
二,打开城门,率军撤离,同时带走皇帝的心腹,顺便让对方欠你个人情。期间不爆发冲突,皆大欢喜。
奇林守将先说了些壮烈的宣言,然后选了更轻松的人生,带着流岩知府撤了。
叶星辞将消息告诉四哥时,他还在指挥使司的花园独酌,已是醉玉颓山。楼阁的窗子开着,月色汩汩地涌进来,与杯中酒交融。
用嘴破城的楚翊也在,在角落欣赏屏风的刺绣,没有打扰兄弟俩。
春寒料峭,叶星辞关了窗,坐回四哥身边,按住他又探向酒壶的右手。
四哥抬眼,目光复杂而温柔,带着酒气的手移到叶星辞脸上,捏住脸蛋摇晃:“上次,我在这对你说,用智谋打败哥哥,你做到了!哥哥败给你,不丢人。你长大了,小五。”
“四哥,你可以叫我骁武。”
四哥点头,缓缓眨动醉眼,瞄一下角落的“弟婿”,评价道:“他很会顺势而为。这样的人,注定不凡,仁义则为英雄,强横则为枭雄。”
“九爷有自己的原则。”叶星辞中肯道,“以他的谋略,若机关用尽,三个月就能成为摄政王。他选择稳扎稳打,足足用了一年半。”
“他固然超群,但我不会建言献策,也不会为北昌而战。”四哥傲然扬起下巴,“我杀了监军,只是借这避风头。我也有我的原则,你该懂。”
叶星辞粲然一笑,捏起一条油汪汪的卤猪耳塞进四哥嘴里:“我不是来说这些,只是想跟你聊天!多吃菜,少喝酒!”
四哥绽开醉醺醺的微笑,拉开话匣子,絮絮地说了起来。
听说李姨娘有身孕,他精神一振,一下坐直了,开心道:“儿时很多事,我都忘了。可我仍清晰地记得,你出生后,我第一次去看你那天。你裹在襁褓里,胖乎乎的,哭得可响了!我说,想摸摸你的手。姨娘就把你的小手亮出来,粉嘟嘟的。我伸出一根指头,你一下就握住了,力气很大。我对你说:这是我第一次当哥哥,我要当个好哥哥。然后,你就不哭了,朝我眨巴眼。”
叶星辞哽咽了,热流从心底涌上眼角。
“我常觉得,左臂还在,还能感到它在痛。”四哥落寞地瞥向空荡荡的左袖,“小五,你就是四哥这条断了的胳膊。离得再远,也连着心,也会痛。”
他一把揽住叶星辞,头挨着头,泪流满面,“你长成男子汉这三年,哥都不在你身边!还好,有那小子陪着你。”
兄弟俩相拥而泣。
叶星辞嚎啕着,一迭声地喊“四哥”,这声音搅动一室酒气,令人晕眩。那靠坐在角落的人,从袖中掏出一串紫檀手串,失神呆望。
片刻,四哥彻底醉了。
他晃晃悠悠,来到角落,一把揪住盆栽,凶狠地警告:“不许辜负我的宝贝弟弟,听见没有!怎么不回话?切,一个大男人,穿一身惨绿……”
“舅兄,我在这哦。”对角的楚翊挥了挥手,温雅一笑。
“好了,睡觉去了……”叶星辞哭笑不得,架着醉得睁不开眼的四哥走下楼梯,交给四哥的亲兵。
坐回桌边,他不忍浪费几样下酒菜,索性风卷残云。咽下最后一口酒,他听见前夫道:“小馋猫吃完啦?走,随我参加军议。”
“不早说,我以为明早才议事呢。”叶星辞抹抹嘴起身,“一身酒气,多不好。别人问起,你就说我撞翻了酒缸。”
到了举行军议的厅堂,他才发现自己并不显眼。众将皆一身酒气,全喝了庆功酒,兴高采烈地热议重回掌控的重镇。
吴霜也脸色发红,刚柔兼济的脸庞挂着微笑。眼角的细纹弯起,果敢中添了一丝亲切。
“宁王爷驾到——”
见没人通报,罗雨吼了一嗓子。热烈的气氛归于沉寂,众将屈膝叩拜。
楚翊登上主位,深眸一扫,亲和一笑:“快三更了,很多人又刚从展崇关行军而来,该好好休整一夜再行部署。不过,有些事,本王急于和诸位分享。”
在一众尊崇的目光里,楚翊娓娓而谈,复盘最近两场战役。从巧夺泰顺县,计杀齐军监军,到诱敌深入反包围,不战而胜取流岩。
“全赖九爷算无遗策!”有人高声赞道,腾起一片附和。
楚翊微微摇头,目光越过一众魁梧的武将,落在因军阶较低而位列末尾的心上人。他抬手招了招,对方阔步上前,双颊泛红。
“这一切,要归功于这位叶总卫的胆魄。”楚翊朗声开口,“是他果敢睿智,一步步为大昌夺回流岩。诸位一定都看过,他立下的军令状。吴将军为提振士气,曾命众将领传阅。”
众人让开一条路,打量着叶星辞,和那张璀璨的脸。刀锋般锐利的俊美,几乎刺痛眼睛。
“哦,是他……”
“吴将军说,军令状是个谪发军立的,他先前犯事了?”
“他是公主的陪嫁,在喀留立下斩将夺旗之功,之前还做钦差调解争端来着……”
叶星辞没理会背后的议论,负手而立,目视前方,昂然如玉树。他望进楚翊的双眸,从中读出某种决然的意味,一时摸不准男人的意图。
对视中,他心跳加快,小腹发热,率先移开目光。
“夺取泰顺县之前,本王许诺。”楚翊清朗的声音再度响起,“若他攻下流岩,就提拔他为总镇。现在,到了兑现的时刻。”他目光一凛,陡增威严,“叶总卫听命!”
“末将在!”叶星辞慨然回应。
“叶星辞,本王拔擢你为总镇,给你八千兵马,同时作为吴将军的副将之一。若战场生变,由你第一个接替她的指挥权。”
叶星辞双肩一震,热血激涌。他再度撞进爱人的双眸,咬住因欣喜而发抖的嘴唇:“遵命!”
楚翊看向吴霜,继续部署:“吴将军,流岩和奇林仍由你镇守。陆续抵达的十万守军,由你统领。”
“必不辱使命。”吴霜肃然抱拳。
这时,有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窃窃私议,品咂这位年轻的叶总镇的名字。
楚翊沉默着。
半晌,那秀致如春山的眉峰微微一挑。他下了决心,从容开口:“大家一定在想,这位叶将军的名字,怎么跟叶家老四那么像。没错,他是叶家五公子,叶霖的小儿子。”
“什么……”
像沸腾的粥扑出了锅,偌大的厅堂一片哗然。
叶星辞盯着楚翊,一阵暖流漫过肺腑。楚翊再次给予了他最深的信任,以身家前途为他担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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