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备好了大量鱼油、桐油,还收集到二百斤珍稀的石脂。”吴霜神色一凛,如数家珍,“此物黑光如漆,遇火则熊熊燃烧,甚至能在水面烧起来。”
“那么,可有粗长的铁索?”叶星辞瞥一眼楚翊的腰带,他就是从那捕捉到了灵感,“擒贼先擒王,只要能切断敌军旗舰的指挥,就能速胜……”
这场军议持续到午后,散会时,每个人都额角带汗,仿佛已经酣畅淋漓地战斗了一场。
吴霜按照敲定的作战计划去筹备,还要大量采购猪肝、鸡肝、牛肝、鱼肝……加强士卒的夜视能力。郎中治夜盲,就是让病人多吃牲畜家禽的肝脏。
小两口在翠屏府尽情游玩了两天。白天登山临水、寻幽访胜,夜里则探索人体的奥秘,发掘生命的极限。
他们对翠屏府感情很深。
当初,在这里遇险落水,一场死别,才将“兄弟”变“夫妻”。强国富民的田税新政,也是由此试行,一步步推向全国。否则,也没银子造船募军。
招降父兄的两个多月以来,这是叶星辞第一次真正放松。
在军中时,每次烽烟未散,捷报已至。铁骑卷过城池的速度,快过春风。有时,连庆功酒都来不及喝,下一封降书已带着未干的墨迹闯入中军帐。恐怕,连史官的笔,都追不上这般疾风骤雨的征服。
可是,叶星辞竟从胜利中感到一丝倦怠。
开城献降的齐国官吏粉墨登场,把脸一抹,成了昌国的臣子,崭新的清官。所有贪腐之举,都归咎于朝廷的弊政,或推在夏小满身上。
有心整治,不是时候。继续留任,又犯恶心。
叶星辞倾诉这些烦恼时,楚翊云淡风轻,说急不得,慢慢来。革新江南的吏治,将是一个漫长而艰巨的过程。
傍晚,夫妻俩在江堤散步。
时而比量身高,时而比量手掌。楚翊站得挺拔,生怕被比下去。叶星辞跳到他背上,大笑道:“到了明年,我准比你高!”
夕阳西沉,天穹染上金红,流霞漫至江心。江鸥低徊,荡碎云影。
叶星辞拥着楚翊,下巴搭在对方肩头,静静地赏景。晚霞柔化了彼此硬朗的轮廓,熏风拂过,两个人几乎相融。
“小五,明天你该动身回去了吧。”楚翊轻声提醒。
叶星辞“嗯”了一下,望着江面巡弋的战船,意犹未尽。
楚翊无声地笑笑,早已摸透了这小子的心思:“不如,我接替你去西南带兵,也能顺便给投降的官吏立威。你留下,协助吴将军渡江,她也是这样想的。水战时,你护好自己。过了江,你与她共同指挥。”
叶星辞一愣,跳到楚翊面前,歪头问:“你去带兵,能行吗?”
“当然!”楚翊蹙眉后仰,拍了拍胸口,“你爱不释手的兵书,可是鄙人的拙作。”
“哈哈,我不是这意思。你好久没带兵了,怕你身体吃不消。”
“放心,游刃有余。”楚翊口吻轻松,“而且,比起你,我老丈人更怕我,我镇得住他。”
叶星辞笑着点头。
胜利在望的感觉,令人安心。像朝阳还未升起,但天边已泛白的那一段时光。
他望进爱人的双眸,一字一顿:“我们在兆安会师!”
四月廿六,深夜。
子初,全军起床、造饭。检查兵器,披甲以待。
七万水军,连续多日食用牲畜家禽的肝脏,所耗甚巨。其成果,便是黑暗中那一双双炯然有神的眼。
子正,战船启碇。石碇出水的声响,像钓到一尾大鱼。
叶星辞立在一艘楼船的甲板,手持刚刚打磨的长枪,枪刃在月色下折出冷冷青光。江风掠过耳际,带来湿润感,有点暧昧。
他抬头看向飘扬的旗角,东北风。
昨夜北风,吴霜却按兵不动,她断定齐军江防必然加强戒备,不如等东北风或西北风。只需调整船帆,一样好借力。
叶星辞怕晕船,只吃了几口饭,不饿就行。
“哕——”身后传来压抑的干呕声,于章远和宋卓都晕船了。叶星辞胃里也翻腾了一下,叹了口气,摸出一袋梅子干递过去。
“别告诉罗雨,我俩在开战之前晕船了。”于章远嘟囔。
“更不能说,我俩靠吃酸的来缓解。”宋卓嚼着梅子干,“我都能想到,他嘴里会冒出什么话。”
叶星辞扶着船舷大笑,那笑颜足以点燃黑夜。
舰队熄灭灯火,借风力和人力向南航行。有时并不走直线,而是借风走蛇形。桨手气力有限,必须节省。
第407章 江上激战
二十艘楼船展开的巨帆,遮住半边星空。五十艘蒙冲,五十艘斗舰和数百走舸如鱼群,滑入月色笼罩的江心。船首如剪,破开粼粼月华。
片刻,高亢的预警声撕裂寂静:“敌哨船!”
两军哨船遭遇,对面的齐军有的在船舱睡觉,有的在船舷夜钓。见昌军的舰队来如幽灵,立即飞桨朝南划去,鱼竿都丢了。鱼篓踢翻江中,银鳞纷落,白钓了。
“好兆头!”叶星辞开怀道,“到头来,齐军掏空国库筹建的水师,也是一场空。”
又航行半个时辰,远处灯火通明。齐军船阵如浮城乍现,呈雁形排布。无数火把倒映江面,将整片水域染成火海。
叶星辞极目远眺,一眼盯住齐军主帅的旗舰楼船。华美如宫殿,船舱描绘的金漆在灯火下灿然夺目。
那,是他今夜的猎物。
轰——齐军战鼓擂动,摇旗呐喊,气势不凡。不过,只有半空的江鸟发现,许多士卒哈欠连天。甚至,连主帅都带着睡意。
江鸟歇在船舷,听见齐军主帅对副将笃定道:“没人敢在夜里打水战,这是昌军的一次试探,测试我军集结速度。我们继续擂鼓呐喊造势,吓退他们。”
副将表示担忧,认为己方准备不足,该撤退防守,却遭到呵斥。
“组建水军前,我追随叶霖。”齐军主帅在甲板傲然踱步,“他变节了,但他教给我的兵法,永远有用。”
江鸟发出哂笑般的“傻啊傻啊”的鸣叫,一扑棱飞走了。
齐军的呐喊愈发强劲,像在挑衅。
叶星辞调整呼吸,压下淡淡的紧张,想道:但愿我军每支编队的将领,都能在混乱中听清鼓令,别乱了阵脚。
“咚,咚咚……”旗舰传来主帅吴霜的鼓令。叶星辞身边的王总旗侧耳一听,高呼:“掌灯!”
昌军各船次第亮起灯笼,或疏或密。按照计划,利用灯笼之间不同的间隔,来标识友军。疏密规律循环往复,即使被射熄几个,也不会影响判断。
此时,江面风向突变,刮起东风。老天一向公平,让谁都不顺风。两军的舰队对峙着,各自调整船帆和桨速。
“注意稳舵!”王总旗嘶喊。
叶星辞看见他在紧张地吞口水,连喉结都冒汗,整个人像进了油锅。他很年轻,头脑机敏,在操练中最为优秀,但从未有过实战经验。
“王将军,你是咱们编队的主将,得放松一点。”叶星辞温和地笑笑,“放慢呼吸。”
片刻,昌军的旗舰“沧溟”骤然擂鼓发令:全军出击,穿插割歼!
来了!叶星辞兴奋地咬住下唇,眸光晶亮,浑身肌肉绷紧,做好战斗准备。他所在的编队,肩负特殊任务!
“左舵二!全桨,全速!”
随着王总旗一声大喝,只听舱底桨手吆喝,桨页拍浪,声如巨潮。战船陡然加速,每个人都微微朝后一倾。
昌军的舰队如鱼群掠食,全速驶向齐军舰队,直插敌阵!这是极大胆的打法,叶星辞在脑中想象了无数次。亲眼目睹的一刻,还是屏住呼吸,头皮发麻。
“放箭!”
进入彼此射程之后,江面火石纷飞。箭雨如织,宛若一张银网。箭矢擦着桅杆掠过,破空的尖啸令人心颤。
叶星辞借船舷俯身闪避,又探出半个脑袋观战,惊叹:“干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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