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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议结束后,叶星辞才回花厅,和楚翊一起吃夜宵。罗雨坐在一旁,仔细地擦刀。
叶星辞犹豫一下,还是将自己看出的猫腻告知楚翊。旗子上的马蹄印,不同的针法,以及那模棱两可的猜测:“有可能,是偶然事件。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挑事。”
楚翊往嘴里送馄饨的手一顿:“你去交涉的当天,怎么不把这些告诉吴霜?”语气却没有责怪的意味。
“叶四公子说,会先查一查。”叶星辞拨弄着热气腾腾的汤底,“我想的是,齐军内部消化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楚翊听出其中的歉疚,拍了拍他搁在碗旁的左手,“都过去了。”
“过去了?”
“那三十兵勇捐躯后,昌军侵袭村民一事就坐实了,结案了,再难查出结果。战事因村民而起,但时至今日,已与他们无关了。就算那些枉死者又活过来,这仗还是会打下去。具体如何,小五,你心里有数就好。”
楚翊淡然吹着一个馄饨,继续道:“我们约定,若齐军师出无名,你要与我站在一起。但实际发生时,我才发现,这太难为你了。”
叶星辞“嗯”了一声。
“你什么都不用管,也不必建言献策,陪在我身边就好。”
“我只跟着你,保护你,还做你的传令兵。”叶星辞顿然轻松了点,食欲也好了,“谢谢你,腥风血雨将至,还尽力为我一个人的一点心情着想。”
“一家人嘛。”楚翊将碗里的馄饨分给老婆,“多吃,你不怪我对你兄弟发脾气就好。”
叶星辞笑着摇摇头,埋头大口地吃,只听罗雨在一旁嘟囔:“到底是哪个孙子滥杀无辜,还搞嫁祸。他娘的,心眼比腚眼还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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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北望一袭白衣,沐于阳光,周身却阴翳笼罩。
夏小满透过营房半开的木栅门,瞄去一眼,又低头忙于针线。
自抵达重云关,为显平易近人,太子常止宿军营。夏小满把他和太子的“家”拾掇得舒适极了,一切都干干净净,用熏香和那些臭烘烘的男人们隔开。还特意从城里找了厨子,专给太子烧菜。
军营里浓重的雄性气息,令夏小满显得格格不入。每当他经过,都有人用猥琐的目光瞟着他白嫩嫩的脸,和没有凸起的脖颈。
“衣服破了就扔了吧。”不知何时,尹北望站在他面前。
“补一补吧,显得你勤俭。”夏小满用牙咬断线。
“你绣旗上的字时,该小心点,就不会被叶四瞧出破绽了。”
显然,缝补衣衫的举动,又令太子想起那面伪造的军旗。夏小满歉然一笑:“我没太留意,殿下当时也没说要拿去做什么,我就照着你画的图样,随便弄了一下……”
想到后来发生的事,他抖了一下。
他亲眼见证,一个阴谋家是如何搅弄风云,挑起一场战争。
“无所谓,已经了结了。”尹北望注视着夏小满比方才苍白的脸,勾起他的下巴,“你怕什么,觉得我冷血?”
夏小满迷茫而畏惧,露出猫一样可怜的神情。
“功名从来与白骨同行,权势与鲜血共浴。哪个帝王不是杀伐果断,御座下藏着千万座坟?看看楚九,连亲兄弟都杀。”尹北望自辩,以达到内心的自洽,“一切都值得,待我事成,再造社稷,还万民盛世,便是将功折罪了。都是他们逼我的!皇上,皓王,那个贱人……是他们逼的。”
“殿下,我懂。”夏小满轻声道。
太子想借由战争,来介入兵权,与叶家绑定。而且,天下不稳,皇上就不敢废太子。
西行途中,太子绕路看望被革的老师。
王师傅没开门,说不合规矩。太子跪在老师门前,磕了个头,叮嘱对方保重身体,等自己将来迎他回朝。风风光光的,沿途所有官员都会跪迎。
那时,夏小满猜到太子会有惊人的动作。只是,他没想到,太子根本没和他商量,独自策动了一切。
“小满,你不会讨厌我吧?”尹北望骄矜而小心地问道。
“若讨厌你,就不给你补衣服了。”夏小满笑了笑,摸一下颈间的松鼠玉坠。
尹北望招了一个随行的内率府侍卫进来,说给他表演点好玩的。夏小满叠着刚补好的衣服,兴趣寥寥,但还是表现出期待。
“阿耀,你学一下马。”尹北望命令。
名叫阿耀的侍卫学起烈马嘶鸣,惟妙惟肖,夏小满几乎都闻到马粪味了。他淡淡夸道:“真像。”
就是此人,冒险混入敌营,煽动那些莽夫主动来重云关认罪。他模仿北人口音时,竟无一丝破绽。然后,太子再鼓动叶二,把那三十人带回昌军眼前处刑,激化矛盾。
环环相扣,直到战火燃起。
“你再学点别的。”尹北望说道。
阿耀又卖力地学猪牛羊鸡鸭鹅。
第284章 一条秘道
尹北望大笑:“小满,是不是很好玩?”夏小满也跟着笑,其实好无聊,活生生把他和太子温馨的“家”,变成了牲口棚。
当他猛然意识到,太子是有意逗自己开心时,才真的笑了出来。
尹北望重赏了阿耀,阿耀又说,也会模仿别人说话。尹北望挑眉:“哦?那你模仿小满试试。”
阿耀清了清嗓子,夏小满听见自己稚嫩的声音从他嘴里冒出来:“殿下,夜深了,洗洗脚睡吧。”
夏小满脸一红,瞪去一眼,感到冒犯。他喜欢服侍太子,但不喜欢别人说,显得他这辈子只会洗脚似的。
忽然,尹北望想到了什么,期待道:“阿耀,你和叶小将军熟悉吗?”
阿耀说,不算熟。他刚进内率府当差,叶小将军就去北方了。
“那你总听过他讲话吧,回忆一下他的声音。”
阿耀咂咂嘴,琢磨了一下,问说什么?
“随便。”尹北望语气温柔,随即合起双眼。
阿耀点点头,窃取了那少年的声音:“殿下,我从北方回来了,带了好多土产。你看,这是人参……”
清澈,灵动。
恍然可见,十七岁的少年,在东宫肆无忌惮地奔跑。
尹北望的睫毛有些湿润,微微哽咽:“好了,你去忙吧。多喝茶,护好嗓子,别吃太多咸的辣的。”
夏小满的心微微刺痛。但他已习惯,和这种刺痛共处。殿下啊,你找来这小子学牲畜逗我开心,然后又朝我飞刀子。
“现在,小叶子离我只有几十里。”尹北望面向北方,阴沉的眸中带着思念和疼惜,“他的心情,一定很复杂。”
前些天,一听说北昌的钦差是个齐人,他就猜到是叶星辞了。
夏小满忍不住道:“你知道他会难过,还暗中谋划两国对峙,让他两难……”
“我不会为情所困。”
“那你又何必表现得被困住?”夏小满大胆道,“又要那个阿耀学人家叶小将军讲话,又怕被我讨厌。”
尹北望被刺了一下,声音带了怒气:“我不怕被你讨厌!”
“你怕。”夏小满垂眸嘀咕,“你知道,你在堕入深渊,你生怕连一个视你如生命的卑微的太监都不再喜欢你了。”
尹北望死死盯着他,呆立许久,挑起一个悲哀而邪肆的笑:“那不是深渊,而是山巅。为了到那,我没什么不能割舍。别人的喜爱,又算得了什么。”
这时,一名随行的东宫属官来禀,叶二公子和负责伐木的工部官吏起了矛盾。粮道和运木料的道路相冲突,双方都指责对方占了自己的道。
“伐木的?”尹北望反问。
“为圣上修陵用,那些粗大木料,只有衡连山深处才有。”
“让他们吵去吧,我才不管。叶家老大是工部侍郎,闹不出什么事……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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