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炼不了内丹,就炼外丹。因为修炼内丹要清心寡欲,他做不到。”叶贵妃轻轻嗤笑。每次见皇后,她都几乎素面朝天,衣饰淡雅随意。因为皇后病着,艳丽的妆容会令其更显凄苦。
俞贵妃就招摇多了。每次来请安,头上能戴十斤首饰,脸上能擦二斤粉。
“你们去风和园游玩赏灯吧,别围着我转了。”皇后温柔地看向太子,“去见见叶小妹,跟她说说话。”
“你不去,我也不去。”叶贵妃不肯动身。
尹北望又陪了片刻,便回东宫更衣,准备摆驾风和园。
詹事府今日当值的宋赞善有公文呈报,趁着太子理政,夏小满抽空在配殿休息了一会儿。晚上可有得站呢,少说站半宿。这时,琳儿找到了他。
她一语不发,只抿着娇艳的红唇瞪他,许久才质问:“夏公公,我送你的兔毛围巾呢?丢了吧?”
夏小满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先前掉进江里了。琳儿嗔怪,说人没事就好。她又有意无意提到家里艰难,伯父仍病着,于是他又借了她二十两银子。
告别琳儿,他去服侍太子更衣,挑了一件朱红暗花的狮子纹长袍。对方的目光冷冷地粘在他脸上,甩开刚穿好的衣服,沉声道:“你好像很闲,不如来陪陪我。”
夏小满有点累,推说身体不舒服。不过,他在服用皇后赏的丸药,加之最近喝了许多鸡汤、猪肚汤等,气色好多了。果然,太子以此反驳:“你的身体好极了,还有力气跟琳儿说笑呢。”
夏小满又托词:“还得起驾去风和园,去太迟不好。”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太子压低声音,俯身凑在他耳边,“你本事大,我就快一些。”
夏小满感觉太子的身体热得像铁水,整个过程中,都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起初他很羞耻,后来,也大胆地用那双清亮的大眼睛回望对方。
从前,太子爱在这时候想别的,想远方的牵挂,握着那个装有一缕青丝的锦囊。但这次没走神,还故意拖时间。
夏小满累得头晕,用茶水漱了口,说出迟来的消息:“初六,宁王斩了个县丞。翠屏府那边,新政已经推开了。”
“杀个县丞而已。”尹北望顿了顿,不屑转为自嘲,“不过,我就不敢。”
夏小满只传递消息,未作评价。又取来于章远经驿传而来的家信,其中提到,自己和伙伴陪驸马办完差,已经启程回顺都,一切都好,身体也好。显然,是经叶星辞授意所写。这样的内容,即使被他人截取也没什么。
夏小满很怕太子又让自己跑一趟,去看看他的叶小将军胖了瘦了。还好,太子只是说:“你以我的口吻,给‘公主’去信,把宫里的近况说一说吧。”
“还是你亲自写给他吧?”
“不了。”尹北望黯然,“纸短情长,写不完,索性不动笔了。”他有意逃避,主动变了话题:“小满,你昨晚做噩梦了?”
夏小满怔了一下。尹北望解释:“你上夜时,趴在床尾睡着了,我见你一直皱着眉。”
“我梦见,我又在杀那三个水贼。”夏小满没说的是,他杀得很慢,那三人直到天亮才咽气——这是他们应得的。他很诧异,太子会半夜盯着他。
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尹北望淡淡道:“我失眠了,不知该做什么。你离得最近,我只好看你。”
是啊,原来你也知道,我离你最近,夏小满想。
万盏明灯,一天星月。
入夜后的风和园美轮美奂,宛若天境。葫芦灯,花篮灯。鲤鱼灯,绣球灯。
广场搭起鳌山灯,燃灯映明月。万盏彩灯堆叠成山,宝炬珠联。齐帝命宫人扮成商贩,在湖畔开了一条长长的灯市,兜售各类珍宝杂物灯器。他带着俞氏“逛街”,身后热热闹闹地跟着一众皇亲。
他是个很会玩的皇帝。
叶小妹也在人群里,薄纱遮面,手提一盏小巧的花篮灯,数名侍婢相随。她乳名就叫“小妹”,据说她幼时体弱,取个随意的乳名多叫叫就好了。
夏小满游目于众,果不见叶府的姨太太,即叶星辞的生母。叶星辞说,自从她进了叶府,就没再出去过。
快乐只属于贵人,太监宫女都悬着心。他们要扮市井商贩,不能不像,会被皇上挑剔。又不能太像,会失敬失仪,毕竟不能对皇上吆喝:大叔,看看来点啥?
尹北望默然跟在父皇身后,身旁是未来的岳丈定国公叶霖。随后是皓王,和其他弟妹。众子女中,只皓王与皇上最相像,颇为英武,连下巴浅浅的一道沟都毫无二致。
夏小满不远不近地相随,看见一个扮成货郎的小太监在皇上经过后夸张地松了口气。
这时,俞氏的心腹宫女跑到皓王身边耳语,并塞给他一盏花灯,和叶小妹手里的一模一样。这宫女很聪明,俞氏相当倚重她,她的衣着首饰也较旁人鲜丽。每次,都是此人将皇上从皇后身边截走。
之后,皓王刻意放慢脚步,一点点挪到叶小妹身边,故作讶异地展示手里的花灯,好像在说:我们真有缘。叶小妹秀眉微挑,面纱之后似有笑意。
夏小满着急了。
“我也想想,太子和她能攀上什么缘分?哦,太子喜欢她五哥……不,这哪是缘分。”夏小满想让太子也尽快去搭话,见其与叶大将军相谈甚欢,便没敢打扰。
他们在谈兵部去年的开支,从正月到腊月,每笔重要支出,太子都了然于胸,又谈及今年的预算,该省则省。
叶霖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中流出欣赏,点头道:“殿下英明,刚才所提兵部勘合乱用的现象,下官正想在明日朝会上疏呢。各地寻常公文,动辄急递,浪费驿传马力。连我的家书,也都被安排为六百里加急,实在没必要。”
夏小满松了口气,想道:没错,与其讨好未来的太子妃,不如在岳丈面前展露才干。
“令郎在江北陪伴公主,未能回家过年,你一定很惦记他。”尹北望不忘夸赞心头肉,“他很能干,也比我想象中坚强。”
“小五吗?”叶霖笑了笑,“男孩子,多历练是好事。我只怕他行事粗莽,不学无术,在驸马府上丢人闯祸,惹驸马厌烦。”
“不,宁王很喜欢他。”尹北望玩味一笑。
“驸马那是跟他客气呢。”
“一点也不客气,是真的喜欢。”
太子和叶大将军仍在闲谈,夏小满走在这亦真亦幻的繁闹市集,看向湖畔的石头。黑乎乎的,贵在真实。
当初,宁王就是躺在某一块巨石上睡觉,被他今生的冤家一脚踹下水,从此结缘。同样的花灯算什么,这才是真正的缘分呢。
夏小满非常喜欢他们的故事。它已经脱离人物本身,不再是一个人的一段回忆,而是如传奇般烙在他脑海里——爱,或许真能穿透一切阻隔?
第161章 娶了媳妇忘了舅
我叹苍天多慷慨,赠予万物大棉被。
这是叶星辞赏雪时随口作的对子,被楚翊怒赞:生动有趣,不拘一格。
回到顺都时,快出正月了。雪压冬云,落下一场罕见的大雪。一夜饕风,才转暖的天陡然复冷。宁王府大门前,一对威武石狮也顶着满头厚雪,仿佛遭逢变故,一夜白头。
叶星辞把这个有趣的想法说了,楚翊哈哈一笑,摸着下巴沉吟道:“那得是相当大的变故,才会愁成这样。或许,公狮突然发现,与自己遥遥相伴多年的母狮,其实是公的。”
“你——找打!往哪跑!”
二人从屋内追到一片银花珠树的庭院,围着一株腊梅兜圈。叶星辞身姿轻敏,擒住楚翊,把一家之主按在雪堆埋了起来,在弥漫的雪雾中畅快大笑:“开春时,这里会长出十个你!你不是楚一只了,是楚一捆,啊哈哈哈!”
见对方没了动静,他又慌忙把人刨出来。楚翊先是装死,趁他靠近,猛地诈尸朝他扬雪。二人坐在雪里,发丝都一片晶莹,先是笑个不停,又若有所思地打量对方,好像提前见到彼此老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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