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刺客耗子似的,一个接一个冒头,足有十人!他们在御前侍卫赶到前闩上房门,朝四处乱窜的永历合围而来,嘴里嚷着:“九爷要你死,你挡了他的路!”
吴家父子吓瘫在地,叫都叫不出来。
“皇上!”御前侍卫正在破门、破窗,刺客分为两队,八个在门窗边阻击,两个去解决小皇帝。
“护驾,救命啊——”永历吓出眼泪,抄起一把椅子,格挡刺客的刀。十二岁的少年哪里是对手,椅子瞬间脱手,利刃逼在面前,映出惊恐的双眼!
咔!屋顶一声脆响,一双拳头打破瓦片!
一道清瘦矫健的身影,伴着碎瓦落在永历面前。他一个旋身,双刀化作两道银弧,弧光精准掠过两个刺客的咽喉。
“啊,是你!”永历认出,这是九叔贴身护卫。
“皇上靠后,小心溅血!”
罗雨神情淡漠如逛街,飞身去对付门窗边的八人。刀锋扫过,血雨泼溅,惨叫不绝。刺客甩出流星镖,罗雨双刀舞作银轮,叮当碰撞中,暗器尽数钉入梁柱。
“保护皇上!”
御前侍卫破门而入时,最后一个刺客正捂着脖子,指缝间溢出血泡,发出"啵啵"轻响。从天而降的救驾猛士,正平静地用腋下擦刀。
一人分开侍卫们,扑在惊魂未定的皇帝身边。阳光透过破碎的屋顶,照着他温柔俊逸的脸,“陛下,别怕。”
“九叔,哇啊——”永历双颊沾血,抱着叔叔的手臂大哭,上气不接下气,“朕错了,错了啊!朕糊涂啊!”
“没事了。”楚翊揽着皇帝,柔声安慰,还故意咳嗽几声,彰显自己是从病榻赶来,“臣听说,在吴家查出了什么地道,猜想皇上或许会亲自查看。臣怕出意外,只好违抗禁足令,过来看看。”
听说皇帝出宫,他真的吓着了,还好没有来迟。
“太意外了,呜……”永历抽噎着,被众人扶在椅子上。
突然,一名倒在血泊中的刺客动了!他一手捂着冒血的脖子,一手甩出流星镖,直刺永历的咽喉!
“小心!”楚翊毫不犹豫,闪身一挡,护住了皇帝。护住这个刁难他的叛逆少年,他血脉相连的侄儿。
他不会坐视亲人受伤。当初的四哥无可救药了,而侄儿只是一时踏错。
第395章 小两口,团圆了
暗器划破肩膀,素雅锦缎绽开血花。
“我宰了你!”罗雨跳到那刺客身边,暴怒挥刀,听楚翊大喊“留活口”,才堪堪停手。
好在,暗器没淬毒,伤得也不深。罗雨跑出院子,从凑热闹的路人里揪了个郎中,进行简单包扎。
混乱平息,楚翊将目光投向瘫在角落的年轻书生。
“我不知,不知会有刺客!”吴瑕惊恐地爬向皇帝,“齐帝告诉我,把陛下带到家里,当着爷爷的牌位求饶,准能有条活路。”
罗雨下地窖查看,很快冒头,说地道侧壁还有洞,通着隔壁院子。只是,洞口糊着泥纸,很难发现。这些刺客,就是破开泥纸而来。
楚翊捂着肩膀,冷冷地嗤笑,瞟着叛国的年轻人:“齐帝这么说,不是为你着想,而是早就安排了刺客。在你败露后,行刺皇上,嫁祸给我。这样,大昌的权力中枢就毁了。没猜错的话,刺客身上会有与宁王府相关的东西。”
罗雨动手去搜尸首,果然,有伪造的棺材铺发工钱的收讫凭据。而且,还不低。他恨道:“就你们这两下子,竟敢伪造这么高的工钱!比我的还多!”
“卑鄙!”永历脸色发青,“若刺客得手,这盆脏水泼下去,九叔的铺子倒成贼窝了!”
他屏退旁人,只留下九叔。随后指着亲密无间的侍读,含泪颤声质问:“为什么?”
“为了……钱。”吴瑕叛国的理由,竟然只有一个字。
“钱?”永历难以置信。
“没错,我就是想要钱。”吴瑕跪得端正,瞥一眼神龛,因绝望而平静,“先祖父贵为帝师,清高绝俗,家中常年清贫。两年前,我娘病了。我想让他从宫里要点补品,他不肯,还斥责我。当时若有好的补品,我娘能多活几天。
先祖父俸禄不多,还接济同乡,资助贫寒学子。年节人家礼尚往来,他闭门谢客,最多收点吃的。我爹四十多了,还只是个小吏。他明明能提携,可偏不!他出身寒门,却不思家族兴旺,只图一己清名!这,是一种彻头彻尾的虚伪!”
吴瑕切齿,带着恨意。
“所以,你就通敌叛国,蒙骗朕……”永历已是泪流满面,不住看向恩师的牌位。
吴瑕低下头,“齐帝说,只想迂回地达成退兵的目的。这不会过多损害大昌的利益,而我,也不会暴露。”
永历打开门,失态地咆哮,命人把绒线铺搜出的财物都拿来。很快,搬来一些银两铜钱,和一个木箱。
他含泪指着箱子,吴瑕点头。
永历踹翻木箱,珍宝滚落,一地璀璨。金器,玉器,宝石……华彩光晕如猪油,蒙蔽了一个年轻人的心。
楚翊叹了口气。
“你想要钱,怎么不跟朕要!”永历发狠践踏一地宝物,“这些朕都有,宫里都有!可是,吴师傅只有你一个孙子啊!”
他被玉雕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倒在九叔怀里啜泣。
“就因为我是他的孙子,才没法开口啊!他清高,我就得清高!人人都盯着我,说我像他!”吴瑕瞧着一片狼藉的珍宝,“可我不想再受穷了。我想吃好的、穿好的,还想把我娘的坟修一修。”
永历掩面,隔了许久,才抬起遍布泪痕的脸,却格外平静。
他来到恩师的牌位前,敬了三炷香,而后召进候在屋外的承天府尹,将恩师的孙子收监。
恩师的儿子,兀自在角落里哭。
“皇上想不想去臣家中坐坐?距此不远。”楚翊轻声问怔愣出神的皇帝。
宁王府中门洞开。
上一次,还是楚翊成亲那日。晚霞漫天,他从这扇轻易不开启的门,迎来了一个风华绝代的……臭小子。
想着这些,楚翊的耳朵又红了。就连吓到昏厥的惨状,也被记忆剥去怒火和混乱,加工成了一桩趣事。
君臣深入府邸,漫步在凹凸不平的道路。
永历发现,许多无人居住的屋宇都破败了,却没有修葺。到了后花园,简直像郊外野地。草木如一口烂牙,错乱无章法。还开辟了田地。
永历很诧异,上次来探病时竟没留意。
楚翊不以为意,笑着解释:“这几年确实进项颇多,老太后的私产也给了我。不过,我还是克勤克俭。最近,钱都捐出去,抚恤残疾将士了。先前不是说,改为民间募捐么,就是我在支撑。”
永历羞惭不已,说立即恢复从前的政策。九叔捐了多少钱,叫户部清账。顺便,也把给吴师傅办丧事的钱一并清了。
楚翊弯起嘴角,说不急。之后,回头朝相随的王喜点点头,示意对方准备账本。
“说来奇怪,这么多刺客,是怎么混进城的?”永历好奇道。
楚翊推测:“近来,有许多在齐经商的昌人返乡,因为预感到要收重税了。这些刺客,也许就混迹其中。”
“朕糊涂,连累九叔病中赶去救驾,还受了伤。”永历内疚地叹气。
楚翊说无妨,然后咳了几声,总结道:“现在看来,齐帝先后派了三伙人。一伙收买吴瑕,搅乱陛下的思路。一伙收买赵开,随时在朝堂策应。一伙做刺客,在计划败露时收尾,嫁祸于我。”
“朕有点想不通,那个赵开是怎么回事……算了,留给九叔去结案吧。”
想不通是正常的,楚翊想。
“九叔见过齐帝吗?”永历问。
“真正照面,只有一次。”楚翊的声调陡然转冷,如此刻的凛风,“我新婚不久,带叶将军去翠屏府剿水贼,后来他意外落水昏迷。尹北望这小子,鬼鬼祟祟过江,偷窥我的王妃。我们见过一面,但当时,我不知那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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