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叶贵妃先笑着开口:“舍侄女才十六,我嫂嫂可舍不得她出阁呢。”
齐帝借坡下驴,也说日后再议。俞氏则朝叶贵妃笑了笑:“妹妹,我开玩笑的。要是我有个天姿国色的女儿,自然也舍不得她太早嫁人。”
不好,夏小满暗叫。
果然,这话戳中了齐帝的心窝子。他敛起笑意,冷冷乜一眼太子,即导致他的掌上明珠远嫁异国的“罪魁”。
尹北望的表情淡淡的,嗅了一下手中的香囊。
只有夏小满知道他的不安。因为,他的脚很凉。皇上一定想过立皓王为储,哪怕只是一闪念,也足以让他不寒而栗。兑洗脚水时,夏小满特意加了一点姜汁。
尹北望说感觉皮肤热乎乎的,夏小满笑了笑,问他没闻到姜味吗?接着说起宴会上的事:“殿下,你何必说那些,什么不能庆祝祥瑞之类的。忠言逆耳,皇上不乐意听。”
尹北望狡黠地弯起嘴角:“我是说给赴宴的几位重臣听的,叫他们知道,我是个耿直刚正的人。何况,叶贵妃也在呢。过年前后,叶大将军入宫请安,叶贵妃也许会把这些告诉他。”
说完,他想起什么,指指不远处的柜子:“里头有一包补气血的丸药,给你的。”
“你送我的?”夏小满心花怒放,用水淋淋的手捋了捋鬓角。
“皇后给你的。”
“娘娘真是菩萨心肠。”固然有点失落,夏小满仍感动得不住用手背拭泪,想起了娘。天啊,他怎敢这样比较,太失敬了。
“小满,我是没有退路的人,必须一直朝前走,哪怕摸着黑。”尹北望凝视手中的香囊,又放在鼻尖轻嗅,“安心当个王爷?不可能的,俞氏那个贱}人会弄死我。若非她挑拨,我和皓王也不会这么疏远。小时候,我俩玩得还挺好的。”
夏小满朝他小腿撩水,安慰说,这不是没成么。婚姻大事,岂是她三言两句就能定的?
默了片刻,夏小满感觉一道暧昧的视线自上而下刺着自己。他羞怯抬眼,又迅速垂眸。最近,尹北望总是盯着他看,好像刚认识他。
尹北望用握着香囊的手勾起他的下巴,沉声问:“你跟琳儿,好像走得很近,今天我看见她送你东西了。”
“她伯父不是病了么,挺重的,我帮过她,她很感激我。”夏小满咕哝。大眼睛忽闪着,柔弱似幼猫,被男人挑在指尖的脸宛若精致的瓷器。
“你该不会喜欢她吧?”尹北望蹙眉,“宫里不准私下对食,除非恩赐。”
太子该不会有点吃醋?夏小满想。叶星辞讲给他的,宫女和王爷不期而遇的故事,让他心里也有了一点模糊的妄想。
第116章 睡相真差
“我对她没想法。”
“哼,有想法你也办不成什么。”太子轻轻撇开他的脸,口吻充斥着不耐,“你只能一心一意侍奉我,我已经够忙了,别让我分心。你要是闲得慌,我给你加点活。”
别人敢这么说,夏小满会恨不得活剐了对方。但太子可以说,他不会生气。
“我已经给自己加了体力活了,每天忙死了。”夏小满舔舔嘴唇,眯着眼笑了。
这个动作让尹北望眸色一沉,失神之间,香囊险些落入洗脚水,好在他手快接住。他松了口气,从中取出一缕发丝凝视半晌,又小心收回。
夏小满盯着对方的动作,一个刁钻促狭,又带着快意的笑浮出嘴角。那是他的头发。他忍不住问:“殿下,你是怎么看我的?”
“用眼睛看。”尹北望开了个玩笑,随即不假思索道,“你是我最贴心的人,最能干的心腹。怎么忽然这么问?你缺钱吗,还是想要什么?”
夏小满黯然摇头。
“你把杂事交给副总管打理,往北边跑一趟吧,看看露了馅的叶小将军怎么样。胖了瘦了,有没有挨宁王欺负。转眼,成亲二十几天了。”布置完任务,尹北望还顺便关心了一下,“把皇后送你的丸药带着,路上吃。”
“肯定没瘦,没听顺王爷说么,一顿三碗饭呢。”夏小满嘀咕。
尹北望没听出他不想去,兀自忧心:“他开心了吃,不开心也吃,仅从这些判断不出他的心情。”
所以,我就得千里迢迢跑一趟?忍着晕船、严冬、凛风,只为了解一个人的心情?又不是有要紧事。
夏小满端走洗脚水,服侍太子睡下,很快不再怨怼。叶星辞的状况,关系到太子的谋划,的确要了解。很多事,又不便在信里讲。不过,他以身体不适为由,回绝了太子的“特殊要求”:“殿下自己解决吧。”
太子又叫他用手。
他继续拒绝:“奴婢手上有姜汁,恐怕辣着殿下的宝贝。”
“你抗命?你——”尹北望悻悻的,说不出要如何惩治夏小满。他少不得这个听话又好用的贴心人,无论是他的生活,还是他的“计划”。东宫在顺都的所有眼线,也都把握在夏小满手里。
“夏公公。”
安排好杂事,出宫前,琳儿又叫住夏小满。她送了他一条灰突突的兔毛围巾,骑马时围在颈间,以御风寒。
她说,这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兔皮很便宜,但是她亲手缝制的。随后迟疑着开口,伯母捎口信了,叫她筹钱给伯父治病,而且堂嫂要生孩子了。
湿冷的风掠过她娇艳的笑脸,她刚说一半,夏小满就懂了,借给她二十两。最近,他陆陆续续借了她百十两银子,也没指望她还。
作为回报,她常送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小吃食给他。深宫里,有个这样的朋友关心自己,也挺好的。
夏小满头戴毡帽,裹着斗篷,策马朝江边赶。飘雪了,是一种湿漉漉的、黏腻的雪。堆在睫毛,化成泪似的顺着脸流淌。落在官道,很快被玷污成一片泥泞。早知这样,还不如不落下来呢。
松鼠小满很喜欢新围巾,缩在他颈后睡觉,大概以为自己交了个兔子朋友。它陪他来回奔波,不知心里有没有抱怨过。
“小满,我也曾有过未婚妻,是邻家的妹妹。不过,我有点忘了她的样子了。”夏小满迎着风雪,与松鼠进行一场没有回应的闲聊,“很多太监养老的去处是寺庙。带着银子捐给寺里,换个庇护。跟和尚在一起,他们会舒服点,和尚也不会嘲笑他们。某种程度来讲,太监跟和尚还挺像的。只是,和尚是主动禁欲节制,心甘情愿,还能修得正果。而太监是被迫的,没有结果。”
他用两天半赶到江边,渡江便是北昌的翠屏府。等着开船时,一个贩药材的北方汉子告诉他,最近水贼都跑到这条航路来了,因为此地南北商船往来频繁,油水大。
“小兄弟,你要是胆子小,还是往东走。从风津渡登船,到江北浩良渡下船。”那汉子笑道。
“那边三天才有一趟渡船,我不想等。”夏小满反问,“你怎么不去?”
“我想,我应该没那么倒霉吧,头一次出远门就遇见水贼。”那汉子嘀咕。
夏小满戏谑一笑:“那你最好别跟我坐一趟船,因为我是个很倒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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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的寅正时分,夜色仍深沉。大片的雪,簌簌地扑在窗纸,堆在窗棂。室内曛暖,这样的天气,就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王爷,该起了。”管家隔着纱橱轻唤,“早膳备好了,车也套好了。”
可怜的睡地铺的皇九叔应了一声,爬起来上朝。他打着哈欠,提起茶炉上暖着的茶壶,为自己沏一杯茶,借着暗淡天光瞄着床上呼呼大睡的人。
由于没落下床幔,少年狂放不羁的睡姿一览无遗。侧趴着,骑着被子,脸被枕头挤得变形,半遮在脸边的柔顺青丝随呼吸拂动。他大概是正在梦中驰骋,贝肉般白净的脚趾紧张地翘起。
“啧啧,睡相真差。”
楚翊将自己的铺盖收进柜里,枕头摆在床上。他完全可以不打地铺,书房里有软榻可以睡。但他觉得,既然成家了,又要维持面上的和睦,“夫妻”俩就得一起睡。虽然不是在同个高度,同个被窝。但以老天爷的视角看,的确是躺在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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