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星辞松了口气,点点头,随后抓起面前的烧鸡,撕下一条鸡腿大啃,凶猛得像在跟鸡腿打架似的。叶霖的脸色黑如锅底,尹北望则开怀大笑。
筵席散后,众人闹洞房时,尹北望让叶星辞带自己游览花园,夏小满则默默陪侍左右。
尹北望讲了几个笑话,氛围很快变得愉快,叶星辞不再害怕,话也多了。
他说自己不受父亲喜欢,因为他们长得不像,男人似乎总是更青睐像自己的孩子。说着说着,他开始哭鼻子,粉雕玉琢的小脸儿滚满泪珠。因为他已经半个月没见到李姨娘了,她被禁足了。
尹北望问,为什么?
叶星辞说,有天晚上,姨娘在院子里跳舞。他开心喝彩,被下人听见,告到父亲那。父亲说姨娘低贱,入府多年也没忘了舞姬的身份,把孩子都教坏了。姨娘当场顶撞:“没有忘记的,恐怕是老爷你吧?”然后,她就被禁足一个月。
听罢,尹北望安慰:“你别自责,跟你没关系。这是你父亲与姨娘之间的摩擦。等下我和叶大将军提一句,让你搬回去。”
叶星辞突然开始翻跟头,开心地说,他不知如何报答,就翻几个跟头给太子助兴吧!尹北望大笑不停,他本是个不太爱笑的孩子。夏小满觉得,他几乎把一整年的笑声都留在了叶府。
尹北望动身回宫前,叶星辞失落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只能陪殿下到这里了。”
“谁说的?把你的生辰八字告诉我。”尹北望这样说。
那之后不久,尹北望贿赂了一名当时常伴圣驾的道士,将他和叶星辞原本“分浅缘薄,貌合神离”的八字解析为“珠联璧合,相得益彰”。他顺势提出,想再选一名伴读,就要这个叶小五吧。
夏小满吓得不轻,太子表面温润文静,做起欺君罔上的事却毫无怯意。骨子里,他是个行险徼幸之人。后来他轻敌冒进遭遇围困,也不奇怪。
夏小满一度不解,太子为何如此垂爱叶星辞。某天,他忽然想通:太子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就选择一个与他相似的人来掌控。他凭一己之力,给了一个本不受重视的庶子羡煞旁人的好运,这让他很有成就感。
与其说,他喜爱叶星辞,不如说他喜爱对方身上与自己相似的部分。
时至今日,他依然掌控着叶星辞的命运。
认识叶星辞那天,回宫之后,太子说了一句话:小满,我觉得他好可怜啊。
夏小满不懂,哪里可怜?宫女琳儿父母双亡,太监福多家里的果树遭虫灾,一家人吃不上饭,把女儿卖了。太子从不觉得他们可怜,却认为一个衣食无忧的世家公子可怜。
很久之后他才想明白,因为那些真正可怜的人,和太子不在同个世界。太过卑微的人,配不上太子的怜悯。
急促杂沓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几骑高头大马停在凉棚前。男人们下马,进棚乘凉,解下水囊痛饮,抱怨天热。
“只歇一刻,就继续赶路。”一个汉子道。
夏小满挪到角落,偷眼打量几人。全都头缠白麻布,是命赴之人。也就是家里死了人,赶往亲朋家报丧,告知死讯。
说话的汉子十分精壮,领口扯得很松,露出布满汗水的健硕鼓胀的胸肌,和藤蔓般浓密的胸毛。
过于显著的雄性特征,和扑鼻而来的浓烈汗臭,都让夏小满极度不适,厌恶又嫉恨。他细溜溜的腿,似乎都不如人家胳膊粗。
他抚摸着松鼠,在心里把对方阉割又凌迟,将那身腱子肉削成骨架子,才觉得心情舒畅了。
“好俊俏的小相公。”那汉子注意到夏小满,咧嘴嘿嘿一乐,“天这么热,还把领子捂这么严实。害羞,怕人看?”
夏小满侧了侧身,没有理睬。
那汉子突然欺近,先在他细皮嫩肉的脸上掐了一把,又摸他胸口。在他少女般柔细的尖叫中,对方笑道:“还真是男的啊。喂,你往哪赶路,做什么的?”
“卖丝绸帕子的。”夏小满轻声道。
“江南口音?看看路引。”
他没办法,只好取出行商的文牒和路引。汉子接过扫了两眼,却不还他。他伸手去抢,对方却坏笑着朝他腿间抓了一把,挑起浓眉,不可思议道:“他是太监!”
另几人呼一下围过来,七手八脚摸他的脸和脖子,“真白嘿,小娘们儿似的,又光又滑溜。”“一点喉结都没有。”“你怎么解手,站着还是蹲着?表演一下。”
夏小满的四周涌动着令人作呕的汗臭,那些粗糙的手指犹如荆棘,刺痛肌肤。他羞愤欲死,蜷成一团,拼命打开他们的手:“滚开,别碰我!我不是太监,只是儿时受过伤!”
“小兄弟,给我们看一下。只见过阉了的牲口,还没见过阉人呢,嘿嘿。”
为首汉子发出怪笑,将夏小满提溜起来,往草丛一扔。一手钳制他的双手,一手扯下他的裤子。小松鼠吓得吱吱叫,仓皇窜上树。
“不,不要……呜呜……不要看……救命啊……”
对于他的残缺,几人啧啧称奇,轮流研究片刻,便放了手。为首汉子在夏小满痛苦的悲泣中调笑道:“瞧你吓的,不就看看么,又不掉块肉。黄花大闺女被糟蹋了,都没你哭得惨。”
“哈哈哈……”男人们哄然大笑,扬长而去。
在马蹄踏起的尘烟中,夏小满嚎啕大哭,几乎因剧烈的抽噎而窒息。有那么一会儿,他万念俱灰,不想活了。然后,他慢慢拽起裤子,坐在原地发呆。
忽然,他肩膀一震。唤回松鼠,爬上马背,朝与那些汉子相反的方向飞马疾驰。
他要尽快赶路,早点见到太子。他是在为太子办差的路上受辱,这或许是上天对他忠心的考验,一切都是值得的。
想到这,温驯的笑意重回嘴角。他甚至觉得,方才的屈辱还可以来得更猛烈些。那些男人该打他几下,留下不严重又显眼的伤痕。如此,他便也可怜了。像叶星辞一样“可怜”。
他勒住马,举起右拳,问肩上的松鼠:“该打哪边呢?”犹豫一下,他照着右颧骨狠狠挥拳,差点栽下马。
只要太子能为他心痛一刹,怜惜一瞬,他就知足了。小满,他的名字不只关于节令。过满则溢,小满足矣,他是如此的善解人意,容易感到满足。
第66章 痛失股肱
几骑快马,在凌晨的薄雾中叫开城门,马上的汉子全都头缠麻布。清晰有力的蹄声急掠街巷,惊醒无数美梦噩梦,险些撞翻敲更人。
“赶着报丧啊!”
在对方的咒骂中,几名骑手直奔吏部尚书杨榛府邸,咚咚砸门。连续急敲,是为报丧。几人进门之后,府中由外至内一阵骚动,脚步杂沓。不多时,又一骑快马出了后门,往数街之隔的瑞王府而去。
今日无朝会。
楚翊在床上懒了一会儿才起,奶娘桂嬷嬷捧来熨烫好的衣物,服侍他穿上。又为他细细梳头,神态温柔如同在照顾自己的孩子。忽然,她猛地一扥,在他吃痛的低叫中说道:“有一根半白的头发,我拔掉了。王爷最近思虑过重,要注意身体。”
“如果根还是黑的,我觉得可以寄予期待,还会变回来的。”说完这话,楚翊想起陷害手足的瑞王,胸口窜起一阵刺痛。他希望三哥只是交友不慎,误信谋士奸计,就像根部尚黑的白发,没到必须拔除的地步。
只是,二十来岁的人误入歧途,可以辩称为交友不慎。一个四十来岁的人,往往是主动步入歧途的。
楚翊略做洗漱,正就着酱菜喝粥吃早点,管家王喜颤巍巍小跑来报:“王爷,杨家老太爷殁了。杨榛一早就入宫面圣,请旨离任丁忧,现已动身回乡奔丧了。”
楚翊一怔,咀嚼的动作顿时变慢,眉峰微挑。当下局势波诡云谲,别说丁忧三年,就是三个月,重新入局之时,或许已经天翻地覆。
“不用那么麻烦,我照样让老三的亲家下台。”他记得庆王说出这话时,愤恨得就像在撕咬瑞王的肉。是啊,想让一个人瞬间退离官场,没什么比守孝丁忧更快捷、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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