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引他上楼,停在一间客房门外。
这时,叶星辞才发觉,自己也住过这客栈,就是这房间。彼时夏末秋初,他和楚翊来暗查瑞王兼地案,曾在此止宿数日。房间宽敞干净,窗子临街,他常坐在窗边,给路人唱楚翊教他的歌谣。
“殿下,是我!”叶星辞屏退他人,急促地叩门,“方才我们错过了,我刚醒。我的声音哑了,听上去怪怪的,但真的是我。”
他试着推门,却发现门闩得紧紧的。
可是,他分明窥见一道身影,就倚在门上,挡住了门缝透出的光。他还嗅到清幽的熏香气息,是太子喜爱的冷梅香。
冷冽的香气,一如此刻的疏远。
“你不想见我?”叶星辞凑近门缝,嗓音嘶哑而苦涩,“我知道,我让你失望了。我把一切都搞砸了,看丢了公主,还把自己搭进去了。你别怪罪别人,当时是我值夜,我真的、真的没想到她会走!顶替公主,完全是我一个人的决定,跟于章远他们无关。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信任。”
门里的人一语不发。
看来,太子一个字都不想跟自己说。
叶星辞哽咽了,颤抖的呼吸拂在门缝,像一个疯子在自说自话:“你担心我,却也恨我,是不是?我会将功补过,留在北昌,绝不辜负肩上的担子。我在宁王府挺好的,他发现我骗他,也没难为我,就这么……这么凑合过了。”
他抿住嘴唇,羞于表露自己和楚翊的浓情蜜意,怕太子难以理解。
门后依旧缄默着。但他知道,太子就在那。
“岱岚,你注意身体,早点睡。小满说,他有一次发现你长了一根白发。我一天也没忘记我是齐人,也常记挂着你。”
门缝倏然亮了,人影离开了。
“珍重,后会有期。”
叶星辞粗暴地用衣袖揩去满脸的泪,跌跌撞撞地快步下楼,跑出客栈大门。一阵眩晕袭来,靠在于章远身上缓了片刻才好。
他垂头丧气,裹紧斗篷彳亍在街头,迎面撞上一个仓皇奔来的男人。
那人借着撞击紧紧拥住他,担忧而恼火地在他耳边责怪:“四舅说你离家出走了,吓死我了!你才刚退烧,出来乱跑什么?小心我打你屁股!让你满屁股开花,提前迎来春天!”
ps:小叶只把太子当储君和好朋友。
第147章 那个男人,是红烧肉
宽厚温暖的怀抱,似乎能消融一切郁结。
叶星辞深陷其中,先是剧烈咳嗽,接着愤恨地嘶喊:“我怎么这么笨啊,把个大活人弄丢了!我最好的朋友都不理我了!不理我了!”
“怎么,他们几个还在跟你闹别扭?”楚翊想当然道。
“不,你不懂,你不懂……呜呜呜……”
楚翊脱下自己的罩袍,裹在穿得并不少的老婆身上,困惑而恼火地看向宋卓:“为什么又拿公主的事刺激他?每个人都有责任,又不全赖小五一个。你们若真想回家,尽管去吧。就算庆王参我,我也不怕。”
“啊,不是……我们……”宋卓回望太子下榻的客栈,百口莫辩,挠了挠头。
“你们四个,快跟王妃和好!否则,我不客气了!”紧随楚翊身侧的罗雨冷冷地喝令,双手朝腰间一摸,没摸着刀,于是顺势改为叉腰的霸道姿态。
“别扯上我,我俩打一开始就没闹别扭……”于章远嘟囔。余下的三人互相看看,旋即团团抱住兀自抽泣的王妃,边跳边笑:“我们和好啦,和好啦!啦啦啦!”
“说话就说话,别随便抱病人!碰坏了!”楚翊剥开那六只手,紧接着将心上人打横抱起,阔步朝府衙走去,低声调笑,“但是我可以抱。”
“放我下来,丢死人了!在大街上呢!”叶星辞羞愤不已。
“那你先把眼泪止住。”
他抹去眼角的泪,吸了吸鼻子:“好了,我不哭了,放手。”然而,勾在腿弯和后背的手臂却收得更紧。
“我也有言而无信的时候。”男人轻笑,在他额头落下浅浅一吻,“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理你,我也理你。”
客栈二楼,一扇临街的窗半支着,像一只困倦的眼。许久,这眼彻底闭起。雨滴滑过窗棂,如泪坠落。
**
渡江后,尹北望在建同府歇了一天,翌日早早出发,天黑前回到同属于向州的峪平府——俞氏的弟弟任知府的所在,在兆安西南方向。
城南有一座华美庄园,是年初新修的驿馆。名曰迎接公主銮驾所用,实际上,俞仁文和皓王向户部虚报建造费用,从中牟利甚巨。送走公主后,就成了本地显贵取乐狎妓的欢场淫窝,豢养了一批名为侍婢的娼女。
此刻,一道纤细的身影伫立于驿馆大门,在冷风中裹紧斗篷巴望着,苍白的小脸在阴沉的天色下格外醒目。
“那是夏公公吗?”一个侍卫嘀咕一句。
尹北望心里翻腾一下,潮起淡淡的怜惜,脑海闪过许多过往,但很快就被芜杂的思绪盖过了。驱马靠近之后,他将缰绳交给随从,与夏小满同行,进了驿馆朝住所走,随口问:“身体好点了吗?”
“谢殿下惦念,不烧了。”夏小满哑着嗓子道。
他没跟去江北,一来他还要南北奔波捎口信,被宁王和王府的人看见容易露相。二来,他不久前在建同府宰了三个欺辱他的水贼,被激着了,生病了。
夏小满诛杀水贼时,太子就在峪平府,督促俞仁文推行新政。他出了这口恶气,正要去找太子,胖成球的建同知府接到江北的请求:帮忙搜寻驸马爷的亲信,一个叫叶小五的侍卫,被江水卷走了,生死未卜。
一些零星消息传来,有人要加害王爷,翠屏府正在渡口严查过江商客。
胖知府心疼得直拍膝盖——因为肚子太圆拍不到大腿,说那是个谪仙般的妙人,怎么就掉水里了?立即组织沿江郡县大力搜寻。
夏小满知道那是叶星辞,一刻也不敢耽搁,强撑病体飞马报给太子。不出所料,太子急得坐立难安,带上内率府的几个人就走了。
“叶小将军怎么样?”夏小满问。
“我去时,他还没醒,不过并无大碍。”尹北望语气淡漠,“后来,他来找我,我没见他。我怕一跟他说话,就忍不住把他带回来。我不能破坏大局。”
夏小满不清楚过程,但听出了男人声音里蕴藏的莫大悲凉。
“临走前,我命俞仁文必须清丈完本府所有田地,查清每个地主士绅的田产。先前只报了一个县,现在另外五个县都报上来了吗?”
夏小满清了清喉咙,回道:“俞知府派人来,说田册已汇总到府衙。下一步,就可以取消人丁税,按册定赋了。殿下一来,这群人的办事速度高了百倍,那些豪绅也不敢造次了。”
“江北那边有个姓李的钦差也在试行新政,作风干练,背后有宁王撑腰,百姓赞声不绝。宁王自己虽然不动手,倒是很会用人。”
“嗯,就是那位叫李青禾的,叶小将军说他现在户部任职,之前我跟殿下提过。他们在查瑞王兼地案,为孙家母女申冤时结识的。”
这个“他们”,让尹北望身形一顿,接着若无其事继续漫步。
夏小满细心地为他拍去肩上的一点浮尘。太子要坐镇东宫,为圣上分忧,不该轻易离开兆安。原本,派了詹事府的两个亲信在这盯着,但俞仁文依旧故意拖延新政的试行,太子不得不亲临,顺便抓一批抵抗新政的乡绅。
各处在掌灯。星星灯火,更显庄园幽邃。
一主一仆走在竹林中圆石铺就的甬道,风吹动负雪的竹枝,雪沫落了夏小满一脸。他像洗完澡的小狗似的甩头,逗得尹北望温柔地笑了一下。
“你觉得,是谁想杀宁王?”
“奴婢不敢妄议。”
“或许是他四哥?庆王已经恨他到这种地步了?”尹北望嗤笑,“这可是手足兄弟啊。我那么讨厌皓王,都没想过淹死他,北人就是粗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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