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冒着风险,也要私下接济三爷的家眷。四爷呢,刻薄有余,宽厚不足。”吴正英的语气忽然轻快起来,看一眼叶星辞,笑道:“哦,还有一点,令老夫深感钦佩。你迎娶绝色佳人,新婚燕尔就来理政,在光启殿从早待到晚,甚至还补了窗纸。不为美色所累者,必成大事。”
“哦……”如今每天都想着美色的男人,惭愧地咬住了下唇。
叶星辞强忍笑意,心想:吴大人,这你可误会了!他当初是为躲着“美色”,才一天到晚不着家,不是勤奋!
短暂的沉默后,三人一齐笑了,原因各不相同。
第223章 棺材板与人情债
忽然,吴正英正色道:“九爷,在你身上,我看见了他的影子。”声音很轻,像怕惊醒了谁。
叶星辞知道,那个“他”是恒辰太子。尽管已不再同行,挚友的影子却始终投楚翊身上。不是一片阴影,而是金色的光芒。
“我猜到了,你们是挚友。”吴正英说道,“只是不愿惹先皇猜忌,才没有密切往来。”
楚翊拔直脊背,凝目于面前的一簇烛火,坚定地开口:“没错,我肩负着两个人的理想。你说反了,我是他的影子。他追着光,我追着他。”
他顿了顿,伸出右手食指,划过几案的薄尘,写下那个深重的理想——天下太平。
叶星辞看着尘埃勾勒出的宏愿,不禁热血澎湃,牢牢攥住男人的手:“不是你肩负两个人的理想,而是我们两个,肩负三个人的理想!”
吴正英捋须点头,慈蔼地望着英姿勃发的宁王妃:“公主殿下,愿贤伉俪勠力同心,让两国的太平尽可能长久,让战火再燃的那天尽可能延后。”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楚翊,似用眼神交代未说出口的话,叶星辞没读懂。
“我明白。”楚翊眸光毅然。
“接下来,我慢慢说,你留心记。”吴正英翻开心里的账本,娓娓道来,“刑部左侍郎李浩,他的宠妾在外面放印子钱,催债时闹出了人命。右侍郎姚文博,两年前,他小儿子在青楼出风头,打死了人,他找人顶了罪。大理寺少卿徐东来……这些,可轻可重。不过这些人,都是庆王的左膀右臂,那事情就严重了。”
楚翊默记。
吴正英直接指明他的下一步,和自己的应对:“出殡之后,若你参劾庆王及其党羽,我会率先附议。朝中的清流,也会相随。但是,还有相当一部分人会沉默,明哲保身。能否用合适的办法鼓动他们,九爷,就看你自己了。”
楚翊说,正有此意。
叶星辞忧心,庆王的党羽维护他,抱团反咬。楚翊笑道:“那是些见利忘义的人,怎么可能去为别人火中取栗?”
吴正英缓缓起身,浑身的关节咯吱作响。他挪着步子,慢腾腾地下楼,“我不看好庆王,还有一点:他过于溺爱唯一的儿子。一旦他大权在握,我不敢想,他会生出什么邪念。”
叶星辞心下一凛,这倒是他没想过的。年轻,是楚翊的劣势,原来也是优势。
他悄悄牵起楚翊的手,迈着轻快雀跃的步子下楼,回到御花园。月光迎面洒落,碎在睫毛,他又忽而感到淡淡失落。
楚翊的第一目标——成为摄政王,近在咫尺。而自己呢?仍被困在公主的命运里。
甭说什么叶小将军,他连叶小兵都不是。他梦想马革裹尸,却只是和男人裹在被窝里胡天胡地。
“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楚翊默契地感受到他微妙的情绪,与他十指相扣,“小五,你是我的半条命,这是属于我们的成功。”
叶星辞粲然一笑,又开始苦恼如何妥善“送走”庆王。他那半露不露的秘密,是一团翻滚在头顶的乌云,随时会劈下一道惊雷,毁了当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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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种一过,天忽然热似盛夏。宁王府的菜园子长势喜人,迎来第一波丰收。
朗日高悬于碧空,似乎羞于窥视正在发生的情事,蓦然扯过一片浮云,遮住了自己。于是,被炙烤得打蔫的叶子得以喘歇。
屋里的那片嫩叶,也被折腾得打蔫,嘟囔着要死了。
叶星辞觉得,每次较量都像经历一场地震。头晕目眩,浑身发麻。他持续从“吃亏”中收获快乐,日甚一日,“占便宜”的念头也就淡了。
另一方面,将自己彻底交出去,床为砧板身做鱼肉,能筛掉他的一些负疚感。越恩爱,就越因持久的欺瞒而感到亏欠。
即使楚翊叫他在床上倒立,他也没二话——不过对方从未提过这样的要求。
“这里,留疤了。”叶星辞用汗津津的手指,轻抚男人肩头的牙印,那是初次欢好的留念。
“这是我的荣耀,真想光膀子出去逛,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多幸福。”楚翊轻笑,亲昵地吻着怀中人泛红的脸颊。
“别人问,怎么弄的呀?你就说,兄弟咬的,哈哈。”叶星辞又拿“做兄弟”的往事调侃。
“人家会感叹:呦,你兄弟真浪!床都漂起来了吧?”
“母鸡搬家——滚蛋吧你!”叶星辞恢复了精神,照着男人的腹肌乱捶。此举成功激发了人性中的兽性,惨遭压倒。
一番辛勤劳作后,他们头挨着头,进行暴富后的规划。
老太后的私产和珠宝,已依照最后的懿旨被宁王府接收。楚翊没好意思去,是王喜进宫清点的。存在钱庄的银子足有七万两,珠宝首饰玉器难以估价,只多不少。
二人商量着,定期资助周边的育婴堂、养济院,对那些因战火而失去壮劳力的家庭,要格外照顾。
规划到一半,叶星辞才蓦然想到,这是在异国。那些阵亡的男丁,是伴着齐军的凯歌,死在大齐将士的刀箭下。反之亦然。
他为“敌军”谋福祉,那大齐的军属呢?自己鞭长莫及,没法照拂他们……他感到淡淡的不适,像背叛了故国。
楚翊明白他的感受,慨然道:“如果能随意出境,齐人也可以来啊。我接济的是天下万民,不分南北。”
叶星辞顿时释然一笑:“怎么来?拿得出这份盘缠的,就不需要接济了。”
楚翊下了床,说感觉身体被掏空了。他推窗叫来罗雨:“告诉厨房,晚上做点补气的。一道杜仲党参乳鸽汤,再来个核桃杜仲炖猪腰。”
罗雨会心一笑,欢快地跑开了。
接着,楚翊坐进书房,笔走如飞。叶星辞趴在案边看,原来是参庆王及其党羽的奏疏,时而愤慨,时而委屈。大意为:
庆王可真坏啊,纵仆伤人,污蔑帝师,侵吞内帑,朋党比周。与他过从甚密的刘衡,试图谋害我,我好惨啊,呜呜想哭。给我下药套取春闱考题的万舸,临死前更是留下“庆王杀我”,引人联想……虽然他是我哥,但我不徇私情,必须参他。
叶星辞通读几遍,肃然道:“下一步,怎么鼓动那些独善其身的官吏支持你?”
“你猜?”楚翊狡黠地勾起嘴角,像琢磨出鬼主意的坏小子。
叶星辞合理推测:“你有他们的把柄?”
“我还有你的把柄……”男人说着,不怀好意地上手。叶星辞笑着闪躲,叫他不许卖关子。
“你跑得快,去一趟棺材铺,把所有账簿都拿过来。”楚翊玩味地笑了,“刚才还要死要活的,现在能跑动吗?”
“小瞧我!”
话音未落,少年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一刻后,又刮了回来,怀里抱着几大本账簿。清润的面颊挂着汗珠,硬说不累。
“我与群臣的交情,都在这里面。”楚翊拂去账簿上的微尘,郑重地翻开,指尖划过一列列账目。
叶星辞注目,只见账簿罗缕纪存,详细记述了官宦人家办白喜事时所用棺材的规格、材料、价钱,以及发丧的诸多细节,连烧了多少纸钱都记了。平民则只有基本的账目。
他略作思索,眼前一亮:“官吏办丧事找你买棺材,你大多只收工钱,卖个人情。现在,该收回这点人情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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