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不要动我娘啊,我只有一个娘啊!”背叛者被扭走了,尖厉的嘶喊也被风吹远,“楚翊,我恨你——”
“我也恨你。”楚翊喃喃低语,“我再也没有软肋了,骗子,你休想再骗我。”
可是,当咒骂声真的消失,他还是忍不住追出外仪门,面朝对方刚刚经过的路发愣。四下空寂,只有一片从灵堂带来的白纸钱,落叶般随风飘舞。
“王爷……”不知内情的王喜快步而来。
“别问,别管。”楚翊失魂落魄,踩住那片纸钱,“把丧礼的布置都撤了吧。准备更衣,看望过四舅和罗雨,我要入宫。”
楚翊听说四舅没受什么伤,于是先去看了罗雨。罗雨伤势凄惨,但大都是皮外伤,而且正在愈合。
李太医说,罗护卫撞到头了,脑部有瘀血。靠针灸和用药,也许能醒。
失而复得的感觉,让楚翊有些飘然。
他安排骗子团伙中的两个太监,福全福谦,专门照顾罗雨。府里的家丁粗手笨脚,姑娘们又不方便。
“陈大人的状况不大好。”到了四舅的病榻边,李太医说道,“脉搏忽强忽弱,是心弱之症。好在他年纪小,换个宜人的住处,慢慢调理吧。”
李太医还说,四舅缺了一颗牙。楚翊心痛地叹气,四舅不知受了什么苦。他忽然想起那小子裹着布的双手,恼火地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第304章 午夜梦回
楚翊并不感激小五。那小子送四舅和罗雨回家,只是顺便和心里有愧,更重要的是换回娘亲。早就算计好,空手而来是找不回娘的。
正要回房更衣入宫,只觉身后一阵劲风,接着就被踹了个趔趄。
“大胆——”
他愤然回头,只见前丈母娘李氏款款收回兵器——脚。她曾是舞姬,这一点小五没说谎。落脚极为有力,平衡力也好。
李氏愤怒地质问楚翊,她儿子去哪了,凭什么不让他们母子相见?
“不知道。想让你儿子活着,就老老实实待在这。别再偷袭我,等我的护卫醒了,绝饶不了你!”楚翊撂下外强中干的狠话,又凶狠地扫向跟在李氏身后的子苓等人。
她们一阵慌乱,避开他的视线。
虽然他把于章远等罚去挖矿,但没治其他人的罪,还让她们服侍李氏。她们是公主身边的,可以原谅。而于章远三人是齐国太子的人,不可饶恕。
“我儿子——”
“别再提他!”楚翊咆哮打断李氏的话。
“你吼什么。”前丈母娘素手一抬,理了理鬓发,“如果靠吼就能解决问题,驴都可以一统天下了。”
楚翊平静地告诉她,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问题,一切已经解决了。又道:“叶李氏,你出自国公府,该懂礼数,莫再偷袭本王。”
“你出身皇家,该通人情,却不让我们母子相见。”
楚翊冷笑一声,不再搭理她,快步离去,听见云苓在后头怯怯地喊:“叶小将军也很难的!”
楚翊不予理睬。
入宫之后,他先去面圣,讲明四舅死里逃生。皇上没有收回追谥的爵位和进士功名,笑着说,君无戏言。
这也是帝师吴正英的意思。在朝堂群臣质疑摄政王的能力时,通过加封他的亲眷,为他撑腰。
“九叔比前几日还憔悴。”永历小皇帝放下手中的书,命太监将御案上的一碗八珍汤赠予摄政王,“流岩一败,令人扼腕。不过,吴师傅教导朕,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又闻,不以成败论英雄,不以荣辱定是非。”
“万岁圣明。”
楚翊朝一旁的吴正英投去感激的目光。老爷子波澜不惊,正在翻阅皇帝的书法习作。他的须发,几乎全白了。
“九叔尽管施展手脚,朕年幼单薄,气量却不狭小。”永历语气轻松,“朕那位深藏不露的九婶,有消息了吗?”
楚翊面如平湖,语气不带一丝情绪:“今日,他来臣府中寻母,臣已立下休书,并将他发配充军了。他顾虑亲娘的安危,绝不敢逃。他从前那一营兵马,也会调去展崇关一带戍边。”
小皇帝张大嘴,讶异于九叔的冷酷。
吴正英从一摞习作中抬眼,惋惜地看着年轻的摄政王,怅然一叹。
喝净八珍汤,楚翊又去后宫,将四舅生还的好消息告诉哀痛的生母。她问起小五,他说,他们和好了,小五回军营了。
回到日常理政的光启殿,楚翊翻着积压的奏折,一如往常。
他在七天前回到顺都,立即着手筹备四舅的丧礼,格外隆重,用自身的惨况堵住一部分人的嘴。再以李青禾的新政成果,和吏部的临时考课压下质疑,转移众怒。
人难过到极点,反而异常平静。
整个下午,楚翊沉着地处理公事,和善地对待同僚,和难得一见的李青禾谈笑风生。想起小五时,心是麻木的,不痛不痒。
原来,绝情断爱,丢了软肋,是这种感觉。
他一刻不闲,精神十足,还把光启殿松动的桌椅修了修。忙到夜色深沉,才起驾回府。
王喜来报,舅老爷醒了。楚翊立即赶去四舅的院子,王喜在前提灯引路,越走越急。他年纪大了,气喘吁吁。
一迈进门槛,便听见四舅嘶哑地喊:“是小五吗?”当楚翊转入卧房,病榻上的四舅猛然坐起,碰翻了听荷手里的汤羹。
楚翊以为,四舅思念自己才这么激动,谁料对方还在惦记那小子:“我外甥媳妇呢,你没责罚他吧?”
楚翊眸色一暗。
四舅被小五所救,一路相伴,自然依赖,也就不计较小五的背叛。但这些,远远抵不了那小子的罪过。
为了让亲人安心养病,楚翊握着四舅的手,淡淡地编织谎言:“我们都和好了,小五回军营了,明早随部调往展崇关,历练一番。你也知道,他一向雷厉风行。听说你昏睡,便没跟你道别。你好好将养,明天我送你去永固园住。那边景致宜人,空气也好。”
“话都说开了?”见外甥点头,陈为登时安心了,“哎呀,太好了,太好了……”
他屏退听荷,半靠在床头,虚弱地微笑,“我们仨这一路,苦的呦,都能代替黄连败火了!多亏小五,我才能活着见到你。我死这一回,我老姐可伤心坏了吧?”
“母妃身体还好。”楚翊随手拨亮烛芯,关切道,“你的牙,怎么回事?”
“啊,我……我自己磕掉的,用来换钱了。路上没饭吃嘛,又不能去卖身。”陈为随口扯谎。
他的牙,是小五的二哥拔的。他不想让外甥憎恨叶二,影响夫妻和睦。磨难已经过去,牙落不能复生,不提也罢。
楚翊倒也没起疑,心疼极了。
人牙贩卖很普遍,穷人走投无路常常卖牙,匠人做个精巧的箍子,套在缺了牙的老富翁嘴里,便又能嚼东西了。
“不聊了,早点睡,你气色很差。”楚翊扶四舅躺下。
临走前,他听见四舅开心地念叨:“我就知道,你俩一定会和好。你们啊,秤不离砣,这辈子是分不开了。”
楚翊心如止水,一片麻木,不痛不痒。他佩服自己的坚韧,拔除了软肋也能如常生活。
回到宁远堂,楚翊心不在焉地夜读片刻,又忙活起来。先为昨日浇过的盆栽浇水,擦拭叶片,又擦书案、格架、屏风……还把椅垫、床帷、被褥换了一遍,再将地砖擦得发亮。
他乐此不疲地劳动,直到累得倒头便睡。
翌日,楚翊天不亮便入宫,去光启殿批阅奏折。又安排人,送四舅、听荷和李太医去郊外的永固园居住。查看官吏的考课,并亲自将户部本月的账目验算一遍。
过完充实的一天,他心满意足,又累得沾枕头就着。
又一日,早朝过后,楚翊传唤了六部的几十名官吏答辩。考略他们的执政能力,当场升黜,忙了一整天。偶尔想起小五,心里麻木,不痛不痒。
上一篇:凶悍屠户太旺夫[种田]
下一篇:跛公子的替嫁小夫郎[种田]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