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了面子,肯定要这么说啦。”陈为撇撇嘴,示意他不必狡辩,“好多丫头都听见了,洞房之夜,王妃在惨叫。”
楚翊丢了筷子,恼火地低头掩面,一口也吃不下了。
准是叶小五割破什么地方,伪造落红时,疼得惨叫。唉,傻小子。不,不对,他是故意制造动静!他知道纸包不住火,自己马上就会露相,所以先一步坑我。这样,即使突然分居,在外人眼中也是我的问题。
这叫先声夺人,我的《兵略》里就写到过,那小子可是熟读呢。哼,不愧是骗子团伙的首脑,很有谋略。想到这,楚翊竟有种棋逢敌手的兴奋感。
“大家都很喜欢我外甥媳妇。”陈为捏起一块栗子饼,“今天,她从嫁妆里拿出不少好东西,作为见面礼送给大家。现在,她是家里最受欢迎的人,你已经下滑至第二了。”
“他那是在邀买人心!”楚翊冷冷道。
“喂,你们到底怎么啦?”陈为追问。
楚翊沉闷地嘟囔:“没怎么,他睡觉打鼾,我才跑出来的。轰隆隆的很可怕,像在经历雷劫。”
一直默默倾听的罗雨啃着包子开口:“兴许能治,试试针灸。”
楚翊踌躇着,是否道破“王妃”的秘密。他从不对他们隐藏心事,四舅是宫外唯一的亲人,而罗雨是可以托付性命的忠心护卫。况且,他也需要人来分忧。
于是,他选用一种童真的说法,悲切地一字一顿道:“王妃有牛牛。”
“兴许能治。”罗雨淡淡重复一遍刚才的发言,继续吃饭。须臾之后,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叼着包子怔住了。
“啊!!”陈为则倏然睁大双眼,身体后仰,像被人踹了一脚。确定外甥没玩笑,他惊得四肢发软,直接从椅子出溜到桌下,背过气去。
外甥随舅,一点不错。
楚翊慌忙将四舅搬到床上,开始掐人中,同时对罗雨道明了一切。最后说:“那天你告诉我,公主好像站着解手,我说你无礼,叫你自领二十板子。对不起,是我错了。”
“王爷,你小心一点。”罗雨目露担忧,“既然王妃如此善于伪装,那他单纯的一面可能也是装的。也许,他是个淫贼色魔。”
“这应该不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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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守空房的活寡生活第一天,就快要过完了。
好漫长啊。
叶星辞留了一盏烛火,放在床前围廊的小桌,盯着灯罩上的戏水鸳鸯出神。久了,眼睛就发酸。他以此为借口,流了几滴泪,而后立刻倔强地止住。
父亲的责骂犹在耳旁:男子汉哭什么,憋回去!
记事以来,那是他哭得最厉害的一回,因为娘顶撞父亲被禁足了。夜晚失去娘的怀抱和呵哄,他的天都要塌了。还好,在二哥的婚宴上结识了太子,太子轻描淡写地对父亲提了一句,他就又可以搂着娘睡觉了。
可是,他很快又和娘分开,被选召入东宫做伴读。他并不开心,娘却高兴得哭了。太子明知他离不开娘,可还是把他选进东宫,十天才能回家一次。就像,太子嘴上说永远在一起,做一辈子好朋友,可还是命他留在这里,进退失据。
不过,是他疏忽弄丢公主在先,太子也很两难。失去,都是相互的。这种缺失不是小孩抢糖,自己少一块,对方就多一块。而是凭空消失,沦为双输。
自己失去了东宫无忧无虑的生活,太子也失去了唯一可以笑闹的知心朋友。上次见面,夏小满说,太子的性子愈发沉郁,像一潭失去源头的水。
“烦死了,不想了,睡觉睡觉。”叶星辞躺下来,紧闭双目驱散杂念,又忍不住从枕下摸出一个锦囊。红得像一颗心,收着两缕纠缠不清的发丝。
红尘俗世,就是由这些烦恼丝织成,所以和尚要剃度,这样就不会被缠住了。
昨夜,他哭了很久,边哭边吃东西,都呛到了。此刻,他已经缓过来了。他讶异于自己的坚强,经过这半年的磨炼,一颗心也皮糙肉厚起来。他告诉伙伴们,先躲着点九爷,因为对方真的很生气。
楚翊这会儿在想什么?一定恶心死了吧,连朋友都不想跟自己做。爱与恨,真的能在瞬间切换?倒也没什么不能,自己还不是瞬间女切男,跨度更大,震撼更强。
难道,他们从此就成为住在同院的邻居了吗?
他把被掀开一点,扯开裤子瞄了一眼,嗔怪道:“都怪你,把逸之哥哥吓晕了,以后给我老实点。不然,我就把你切了。”
一阵渐近的脚步声。
叶星辞收好锦囊,支起身,见碧纱橱被推开,他正在想的男人登场了。松垮垮地披着衣裳,健朗的胸肌半露,一手夹枕头和被褥,一手握一颗梨,脸色晦暗如霜打的茄子。
楚翊一语不发,靠近床边。
他先将铺盖放在床前的踏步,接着手一扬,把梨子丢进叶星辞怀里。他动作粗暴地铺被褥,打人似的打了个地铺,而后砰的卧倒,面朝外侧睡下了。
这一连串反常举动,让叶星辞疑惑,反应过来后心如刀绞。
他捧着梨,像捧着自己的心,颤声质问床下的男人:“你给我梨,是要与我和离,对吗?你进屋却不睡床,是故意折磨我,也折磨你自己。你想告诉我,从此我们就是睡在同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了。有话直说,这样有意思吗?”
楚翊猛然起身,面朝床榻,眉头紧锁,“我没——”
“你嫌我碍眼,把我撵出去多省事?”叶星辞截断男人的话,接着冷然勾起嘴角,目光犹如钉子,“哦对了,你想做摄政王,你需要我的身份。为了家国天下而忍辱负重,真值得敬佩,将来不得配享太庙啊!”
说着,叶星辞把梨子叼在齿间,啪啪鼓掌。
“给你梨你就吃,哪来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谁要跟你和离?我还嫌麻烦呢。”楚翊冷淡地瞥去一眼,又躺回地铺,闷声闷气道,“江南的脆梨,顺手拿给你解腻的。晚饭吃得那么油,小心积食。”
“对不起,我误会了。”叶星辞道了谢,咔嚓咔嚓地啃梨。唉,人一到夜里,就容易心乱。他心里刚回暖一点,听男人淡淡地讥讽:“我还以为,你会因为欺骗我,而内疚得绝食呢。”
“我很内疚,但我不会那样做。”叶星辞从容应对,“为什么要绝食,惹你心疼吗?不吃饭换来的怜惜,又值几个钱。折磨自己多傻,何况,我还在长身体呢。”
床下的人无言以对,气恼地踹了踹被窝。沉默片刻,又开始挑刺:“小点声!像耗子啃门板一样。”
“你自己也说了是脆梨!脆!来,给你吃一口,我看你怎么做到不出声。”叶星辞伸长胳膊,把梨举在男人脑袋上摇晃。手一抖,梨子正砸中脑门。
楚翊气得怒吼一声,又把梨丢回来,凶恶道:“再胡闹,我真的要动用家法,打你板子!”
叶星辞在沉默中啃完梨,烛火也矮了一小截。他趴在床边,对着楚翊的后脑观察许久,轻声问:“喂,很硬吧?”
“啊?!”楚翊抖了一下,显然也清醒着,“我警告你——”
“我说地上,是不是可硬了?凉不凉?”
楚翊夸张地松了口气,嘟囔:“下面是木板,其实跟床一样。”
“你怎么又回来睡了呀?”叶星辞小心发问。
“我不想家里的人说闲话。大家议论,是我欺负了你,才被赶出去睡。我只有重回故地,才能拾起尊严和威信。”楚翊没有动,仍背对着床,“洞房那天,你是故意大呼小叫吧?好先发制人,让大家以为我伤害了你。一旦爆发矛盾,你就占理了。”
“我没想这些啊!”叶星辞坦白,“我只是觉得,既然要流血,那定然是有一番搏斗的。”
楚翊陷入沉默。
叶星辞还以为他睡着了。片刻,听他幽幽叹了口气:“原来你什么都不懂,是我想复杂了。疼不疼?你自伤了吧。”
“手臂刺破了一点皮,不要紧。”叶星辞轻柔地回应。关心的话语,让他恍然回到昨夜惊变之前。一对心意相通的眷侣,时常并肩野游,登山骑马。在面摊吃面时,楚翊会为他擦去嘴角的油花,眼神温柔清澈,像雨后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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