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不能喝。很多调味料也不能加。只有这个了。”
塞尔苏斯盯着玻璃杯,尽量保持一贯的温和冷淡,平声说道。
视野中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甲剪得很圆润,指尖泛着青。
手指握住杯身、轻拿起来,喝了一口,便准备放回桌面。
不知道是扯到了哪处伤口,雌虫忽地低哼一声,手腕一抖,手指松开,满满一杯水倾斜着就要洒出——
塞尔苏斯猛地靠近,一把握住,手直接覆在雌虫右手之上。
另一只手却是下意识一个搀扶,直接环贴住雌虫侧腰。
两虫皆是一愣。
自进入病房后,目光第一次对视。
怎么会有这种眼睛?
塞尔苏斯想。
光线暗沉时,它是温暖深沉的琥珀色,沉稳内敛,比棕色更明亮,还有种宝石的半透明感。
光线明亮时,它是金色,彷佛无机的金属,锐利明锐,闪着让虫不敢直视的冷冷光华。
现在呢……
却像是无坚不摧的金属裂开了,到处都是可直抵深处的缝隙,只要径直刺入,就能触到雌虫本身的柔软与温暖。
“……抱、抱歉!”
两虫保持这个姿势几秒后,林德率先收回手。
他局促地将杯子放到桌上,却没有松开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全身的紧绷和内心的紧张。
“……”
塞尔苏斯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收回手臂,又退后半步,回到刚才的初始位置——
足够靠近却不过分亲昵,给对方留出属于自我的独立空间。
两虫一时无话,安静的病房内,只有仪器规律作响的提示音和轻微的电流声。
这就是林德苏醒后,两虫的尴尬处境。
苏醒不到一小时,林德就从医疗主管那里,听到了精神排斥这个词。
他曾经听过,却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用上。
精神排斥的准确含义,一般是指雄虫和雌虫之间能量属性的强烈不匹配。
这种概率非常少,不到百万分之一。
现在更常见的是林德的这种状况。
由于无法解决的一些问题、严重的心境障碍或者强烈的厌恶仇恨情绪,雌虫潜意识排斥一只特定的雄虫。
久而久之,一旦被雄虫碰触,雌虫便会出现肢体僵化、呼吸急促等严重的肢体反应,以及精神域的全面拒绝。
此时,雄虫要进入雌虫的精神域,会变得非常困难。
如果不顾雌虫意愿强硬进入,甚至会导致雌虫精神域不稳,留下一些严重的后遗症。
这种情况,如果林德和塞尔苏斯是注册过的合法夫夫,他甚至可以借此申请离婚。
只要找个好的律师,成功率不会低。
但他们只是提供精神力治疗的教宗和签下契约的被治疗者。
精神排斥的出现,除了让两虫都无比尴尬、挫败之外,没有任何有利之处。
林德尴尬、难堪,在于排斥发生在肉-体标记之后。
他和雄虫整整十几天,彷佛冷战一般地度日如年,谁也没有理谁。
就连三日一报,他都停了。
而教宗阁下对此毫无反应。好像十几年前冷脸痛斥他不按时上报的虫是另一只。
这种排斥,像是林德的一种“反击”,一种“报复”。
然而当雄虫根本不在意时,它只是个笑话。
更何况,林德深知,排斥其实来源于恐惧,对于被丢弃、被清理、被替代的恐惧。
于是干脆在被抛弃前先离开对方。
那么,他就不算输得太惨,还能保留一点可怜的尊严。
那些他不愿去想、不愿去面对的现实,就这样被一个“精神排斥”赤裸裸地全部揭示出来。
就是林德想要将脑袋埋在沙子里,也做不到。
所以,他变得比往日面对塞尔苏斯时更沉默、更保守、更被动。
因为他不知道除此之外,自己还能做什么。
圣座一定会很厌烦吧。
不仅被算计着标记了不想标记的虫,就连想要甩开、也做不到。
林德目前的身份、目前的状况,让雄虫只能忍耐着停留,并允许他继续留在圣廷。
……只要再忍耐几天。
林德想到,等圣子阿尔托利回来,等那只年轻的雄子打开、进入他的精神域,塞尔苏斯便可正式地摆脱自己。
一劳永逸,再也不用沾上自己这个麻烦。
……他还有这么几日。
林德又想,压制不住心头那一点点期望和希冀,忍不住抬头,悄悄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黑发雄虫。
和上次见面一样的瘦削。
长到肩膀的黑发,浓郁得彷佛最深沉的夜,一如既往地披散着,衬着中间那张俊美冰冷、白皙透亮的面庞。
林德无数次在短暂的休憩中、在孤身一虫的睡梦前、在欲望-蒸腾的夜色中,在脑海中描摹这张脸。
因此他对上面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清楚掌握、瞭然如心。
他还清楚记得上次见面塞尔苏斯的模样。
那会就不算太好。
而现在更糟。
听说圣座突然休息了近两周,可他看上去就像完全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神情更加疲惫,眼角眉梢都是掩盖不住的乏力和不耐。
就连一向收敛得滴水不漏的守护场都泄出许多,朝外散发著低沉、阴暗、烦躁的情绪。
林德快速思索。
前线一切顺利。
萨洛提斯少将势如破竹,短短十天,便取得不少进展。
圣廷一如往常,甚至比以往好上不少。
阿尔托利殿下在德罗萨的官方报道,可是获得一片热议。
那就只剩中央星那边的奥兰陛下……
“圣座……”
林德踟蹰半晌,还是决定开口。
此事因他而起,当然该由他负起责任。
“如果您是因为这次的事,和陛下生气,其实没有必要。”
“是我不打招呼,动了莱伊殿下。陛下就算心如明镜,知晓缘由。可表面上,也不能轻轻揭过。”
“他必须做出惩戒,以此服众。更何况,标记……”
林德咬了咬唇,吸了口气,才继续说道:“标记一事传得虫尽皆知,国会、内阁已有议论。我未及时表态,便又是一错。”
“再有,绿瓦和艾尔瑞亚牵扯不清。情报局、安全局情报泄露……我已有一些线索,决定借此做一些大动作,先砍几只萨洛提斯公爵的有力臂膀。”
“陛下正是明白这点,所以面上更要偏向萨洛提斯公爵,以作安抚,平衡双方。”
“以上,陛下综合考虑,做此回应,在我预计之内。”
第一句话说出口后,后面的就简单许多。
林德只要照着惯性,彷佛在念什么报告,将脑中的话一鼓作气全念出去,这项艰难的任务就完成了。
他不由吐出口气,感觉轻松不少。
“呵。”
教宗没动,就站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嘲讽地笑了,笑得既古怪又自嘲。
林德突觉身上压力森冷,竟是塞尔苏斯以杀机相压!
——糟糕!他又说错话了!
林德全身肌肉瞬间紧绷,脑中警报大响,刺得他即刻坐立难安、心中蓦地一沉。
只听雄虫斜睨过来,神情阴沉,紫色双瞳冰冷如霜,眼底隐隐透出一丝暗怒。
“你说的倒挺头头是道,该说不愧是坐着情报总监的位子吗?十几年下来,脑子不长,是光练了嘴皮子。”
“怎么,被虫断了一臂,听着还挺高兴?”
“你难道没有看到检查结果和他们的评估报告?”
“元帅阁下,你那只手臂,不可能再接回去了!”
“——你口口声声念着的陛下,可是将你变成一只残废雌虫!”
“如此,你还能继续心存感激、感谢他的不杀之恩?!”
第60章 再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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