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是那样,那我看到的根本不是这个时间线的“未来”。
那突然被收回的海勒斯之戒、迪亚斯的出现,以及按时间推算已经即将出发、我无论如何也赶不上的普兰巴图母星之旅,就是证据。
……
……
公开治疗前,侍从为我和贝卓更衣换装。
我们两站在镜前。
圣廷宝器和各类象征身份的挂带、纹章下,贝卓也慢慢褪去脸上的稚气不安,变得机敏、沉着和冷静。
像一位真正的圣廷主教。举手投足都是势在必得的掌控与力量。
“阿尔托利,你脸色很差。昨晚没休息好吗?”
贝卓问道。
我揉着眉心,总不能告诉他我基本一夜没睡。
于是半开玩笑地调侃:
“有只虫倒是睡得挺香。梦到什么山珍海味了?梦里都在嘟囔着好吃。”
“……”
贝卓瞬时脸红,结结巴巴道:“也、也不知道真、真的有没有那么好、好吃啦。”
“只在星网上看到,是这儿的一种特色馅料面饼……”
“好吃不好吃,将那家店加到下午的计画里。吃一吃不就知道了?”
我的提议换来贝卓的不可置信,他雀跃着立刻将地址发到我的终端,又开始犹豫:
“可、可是网虫们推荐的那家……有点远,来回得两个多小时 。”
“我看看……也还好?”
“这附近还有德罗萨行星环参观列车的出发站。不如顺便一起去看?”
“来了这么几天,也没功夫领略当地风土虫情。你不是还要买纪念品,附近有很多家。”
我指着投映出来的地图说道。
地图上,每个红色提示点,都是贝卓这几天发过来的、他有兴趣的地点风景区。
有几处离得挺近,看上几眼,一条清晰的浏览图便在脑中形成。
“阿尔托利。”
贝卓忽然一个跨步,朝我贴来,伸手将我拦腰抱住:“谢谢你愿意陪我!”
“之前……没有一只虫……”
他的脑袋埋进我的胸口,闷声嘟囔着蹭来蹭去:“他们听我说完都……”
“谢谢你,我的朋友。”
“谢可以,松手。”
“拥抱亲吻都是属于西恩的特权,你超出限度了啊啊啊啊!”
我试图将贝卓从身上揪开,无奈他跟只树袋熊一样,攀在我身上攀的死紧。
我忽然就理解了老师当时被我拥抱的烦躁与忍耐。
治疗开始前半个小时,我和贝卓进入德罗萨分教区教堂主殿。
努恩主教同样身着圣廷正式礼服,打扮得十分华贵,有些用品规格,甚至不着痕迹地超出了他的品级。
我和贝卓交换了一个眼神。
努恩朝我们走来:“圣子殿下,贝卓阁下,都准备好了。半小时后,两边同时开始。”
同时是指,我在前殿对六十名雌虫进行公开治疗。
贝卓在侧殿,对十名德罗萨驻防军团中的实权将领进行半公开的定期疗养服务。
那十名将领,在此之前,都是由努恩和其他几位助祭定期治疗的。
据说由于时间太长,一多半的将领都开始对努恩的精神力出现“免疫”现象,急需更换新的圣职者。
我当然好心地提出可以帮忙,将他们“插队”排进贝卓的治疗名单里。
听到我这样说时,努恩紧张的面部肌肉明显松弛下来。
贝卓行事一向低调,加上老师的刻意保护,他的声望比起理乍得等虫,还有一定差距。
就像理乍得轻视他一样,其他分教区的主教们也觉得贝卓不过是运气好,被老师收养,才能年纪轻轻就到高位。
却没虫知道,他的圣愈乍看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普通,甚至有点赶不上平均水准,但其实效果极佳,只有被治疗本虫,才能体会出和其他雄虫圣愈的差别。
简单总结,他的操作步骤和教科书一样,分毫不差。
手法却极其细腻、准确。
一样时长和总量的精神力,却能得到更好、更深入的清理治疗效果。
只要体验过一次,被治疗的军雌就再也无法容忍其他平庸圣职者的敷衍。
努恩一定很庆幸,我没有要接管的意图,反而让给贝卓治疗。
这样就算多来几次,也没什么关系。
德萨罗军团里的这些大佬,回头还是要靠他,他根本不用担心被抢了“资源、靠山”。
继续可以当他的土地主,在这里作威作福。
他倒想得挺美。
可惜事实总是事与愿违。
他只要等上两个月,就会知道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
仪式开始前十分钟。
我和贝卓分开,各自走向不同方向的信道。
侍从们在我前面开道,雪白的地毯从庭院外一直向前延伸,似乎无穷无穷尽。
“圣子阿尔托利、罗森克洛伊主教到场!”
厚重的大门被虫缓缓推开,随着传令官的高喊,我迈步进入。
光束自挑高的穹顶中直射而下。
照亮面前的六十张不同年级、不同表情的面孔。
他们的目光化作实质性的浪潮,在我入门的那一刻,轰的将我缠绕、包围。
渴慕、期待、请求、不屑、嘲讽、轻视、痛苦、悲哀、仇恨……
“我是阿尔托利。”
“今天由我为在座诸位治疗。”
“不用紧张,我保证,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将会成为你们虫生不可遗忘的美好回忆。”
当我说完这句,殿内的轻微骚动安静下来。
雌虫们互相交换着眼神,目光掠过周遭的布置,最终齐落在我身上。
“首先,请你们……”
“【坐下。】”
圣言之力是最强大的指令。
发出之后,六十只虫,在同一秒里,齐齐坐下,臀部压上椅面,发出合一的摩擦音。
“治疗之前,先送出一句祝福。”
“【不论何种境地,都要保有希望。】”
圣言再次发出,这次可没有那般驯服乖巧。
反馈回来的意识情感,强硬着控诉、哀嚎,对我发出憎恶的怒吼。
与此匹配的,是面前那一张张狰狞扭曲的面孔。
前面的还好,按排序,应该是军团士官和颇有资产的当地贵族,从中间往后,则是这次新抽的三十名底层民众。
他们一只只,穿着脏污破旧。不是仅有一只胳膊,就是坐于生锈的轮椅上。
皮肤粗糙衰老,眼神浑浊不安,每一丝褶皱里都彷佛凝聚着世间所有折磨和痛楚,让虫看一眼,就知道他们过得非常不好。
什么都不用说。
说的再多,对这些虫而言,都是轻飘飘的漂亮话。
因为我见过太多这样的虫。
甚至上辈子最后几年,镜子里那只雄虫也是如此眼神。
心口微微烧灼,带着苦涩的酸胀,和随着血液蔓开的冰凉。
我深吸一口气,微微闭眼,向外释出精神力,将它在众虫头顶团成一个小团,不断地揉捏、扯开、再揉捏、再扯开。
如此反覆几十次后,淡蓝色的精神力在无声炸开,变成豆大雨滴,凝聚化形,从天花板上倾盆泄下。
先来一场醒脑清神的“雨”吧。
……
公开治疗很成功。
六十只虫,进来时和出去时,精神面貌判若两虫。
我站在二楼,从窗口远远望去,只见他们和陪同前来的家人、朋友相拥。
有一半虫抱着抱着就哭了,还有另一半则蹲在原地,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制造出惊飞鸟群的颇大动静。
他们哭了整整十几分钟,直到圣廷工作虫一脸懵逼地赶来,又一只只地劝着起身,这才彼此扶着拉着,并肩朝外离开。
治疗最后,在初步清理完他们精神域垃圾后,我粉碎了压在他们心中的“大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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