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皱了皱眉, 看了一眼一旁的长宁长公主, 淡声开口:“皇姐又不是外人, 直接说罢!”
“是。”冯公公欠了欠身,眼中含忧:“是方才皇子殿那边儿的宫人传话过来,说是......”
“说是,吴王世子殿下今日下学回了宫, 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了几坛子酒,非要请秦王府和晋王府两家的小皇孙们吃酒。”
“不曾想,吴王世子殿下吃醉了酒之后,便浑说了几句醉话。”
“一个不防,又同其他几位小皇孙殿下吵了几句嘴......便,便动了手。”
皇帝皱了皱眉听了几句,到这儿已经压不住火气,面色骤然沉下来。
宫中虽不禁酒。
但是皇孙们年纪都还小,这个年纪本就不宜贪杯。
更何况,还闹出酒后生事,言行无状、竟然还动手打人的丑事来!
“皇孙们可有伤着了?”一旁的长宁长公主见状连忙问道。
冯公公忙开口:“伺候的宫人们尽心,发觉不对立刻便上前将人拉开了。”
“皇孙殿下们,眼下也都并无大碍,就是......”
冯公公苦笑一声:“就是那吴王世子殿下醉得厉害......言语放肆了些,不但出言辱骂了另外几位殿下,还......还在皇子殿,替吴王喊冤呢!”
此言一出,别说是皇帝了,就连长宁长公主面上的神色,也不太好看了!
吴王先前因为私交大臣之事,被陛下当廷训斥,后又禁足王府。
这本是前朝的政务,落不到后宫里头。
但偏偏今日又出了吴王世子殿下,在宫中读书的时候,喝醉了酒,又是如此地大放厥词!
这哪里是在替他和他父王喊冤叫屈。
这分明就是在打陛下的脸么!
前一个这么做的......
长宁长公主记着,似乎是郑国公府的那位,同萧明渊也差不了几岁的小将军。
就因为封赏之事,抱怨了几句,便已经惹得陛下龙威震怒了。
如今这吴王,本就碰的是皇帝的死穴。
逼着已经年老,且方才失了爱子的皇帝立储。
那不是想要为父分忧。
那是觊觎皇位!
亏得这些人,一个个成日里暗自揣摩上意,时时将“伴君如伴虎”挂在嘴边儿。
真到了该小心谨慎的时候,又一个个都跟昏了头似的,没半点儿眼力见儿!
“真是放肆!”皇帝猛地一拍桌案,深沉的龙眸之中,已经满是杀意。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众人见皇帝如此龙威震怒,自然惶恐不已,纷纷跪地求道:“陛下息怒!”
长宁长公主也在一旁连声劝道:“陛下!陛下息怒,小孩子不懂事,醉酒说了几句胡话罢了,如何能当真?”
“再说了,前朝的事情,别说是底下的皇孙了,就连本宫也弄不大明白。”
“许是几个孩子吵了几句嘴,又说了几句气话,吴王小世子心里觉得委屈了,才念叨了几句家里人,并不为别的。”
“你是他们的皇祖父,孩子年幼无知,出言训个一两句,教他们学会如明辨得了是非便罢了,万莫要动气,保重龙体才是要紧的!”
皇帝沉着脸,面上略微缓了缓,到底还是不大好看。
长宁长公主见他已经收敛了怒容,心下松了一口气。
转身瞧见底下跪着的宣珩和萧明渊,又有些心疼般地开口。
“你瞧瞧,两个孩子都还在呢!陛下这一生气,倒也不怕吓着他们了。”
长宁长公主状似嗔怪地开口,又朝着宣珩轻轻招了招手。
“珩儿,快快过来,给你皇祖父奉盏茶,再劝你皇祖父两句,叫他莫要动怒了。”
宣珩看了一眼一旁还跪着的萧明渊,心下有些担忧。
“去吧!同陛下好好说说。”萧明渊低声哄了一句。
这个时候,有这么一个孺慕乖巧的小皇孙在一旁站着,皇帝心底才会略略好受一些。
这本也是萧明渊一早便预想好了的。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儿的人。
知道吴王世子宣璃,对自家小殿下心存不满,他自然是容忍不得的。
十七皇子那般张扬跋扈,在宫中还有亲娘做靠山,萧明渊都舍不得自家小殿下受半分委屈。
更何况吴王是什么东西?!
早就已经受陛下训斥,被淘汰出局的蠢货。
那吴王府上的宣璃不过是进了宫,笼络住了几个小皇孙,便真觉得自己仿佛天命傍身了!
宣珩这些日子在弘文殿受排挤,背后也少不得这蠢物在私底下出力。
索性萧明渊,还是更喜欢一劳永逸。
吴王手底下的人......不是很喜欢用“醉酒吐真言”的伎俩么?
那他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萧明渊眼见着自家小殿下起了身,捧着热茶缓缓走到陛下跟前儿。
他知道自家小皇孙,许是不在意这段时日,受到的那些被人孤立,受人排挤作弄、冷眼旁观的苦楚。
但是萧明渊偏偏性子毒,又睚眦必报记仇得很!
他家小孩儿是心好、良善不记仇,不代表他就不记着这些了!
有气么,自然是越快出越好。
希望明日宣璃再看到宣珩的时候,能够记着些教训。
明白自己的身份和本分!
“皇祖父请用茶。”宣珩将茶奉到皇帝手中,也不大会说什么冠冕堂皇的道理。
只近到皇帝身前,抬手轻轻抚着皇帝的后背心,垂眸轻声劝着:“皇祖父别生气,父王......以前就同珩儿说了,皇祖父年纪大了......总是动怒,对,对身体不好的。”
宣珩说起太子,心里就止不住的难受。
喉间止不住哽咽了一下,又勉强压住,开口细细劝着皇帝。
“珩儿......珩儿年轻,不大懂事,没办法替皇祖父和父王分忧,只是......”
“只是如今父王不在了,珩儿该替父王尽孝,也该替父王多看着皇祖父些。”
“只求,只求皇祖父,您......您能保重着身子,父王如今虽已经仙逝,但是还是忧心皇祖父您的,珩......珩儿,也是忧心您的......”
小皇孙眼圈红红的,压抑着哽咽的声音,一句句的劝。
别说是皇帝,就是旁人听了,心下也止不住的落泪。
一旁的长宁长公主已经拿着手帕,掖了好几次眼角了。
皇帝听得嗓子也哑了,他拉过宣珩的手,抬手轻轻抚了抚孙儿的侧脸。
“好孩子,快别哭了。”
皇帝看着眼前的宣珩,眼眶也有些湿润了。
太子......还在世的时候,是时常都劝他,让他少动怒,保重龙体。
如今才过多久?
他现在想起来,心底也是一片哀恸。
旁人只瞧见他倚重长子,心疼皇长孙。
仿佛当其他皇子皇孙当外人似的。
却也不瞧瞧,诸位皇子皇孙之中,谁又是真的如太子这般。
是真心实意地敬他爱他,没成日里只盯着他坐下这把龙椅,知道要以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为重!
底下的那些个皇子,就算只有太子十分之一的贤德仁善。
能静下心来,在朝中安稳历练,做出几件漂亮的实事出来。
他身为帝王,难不成就真的舍不得立储么?!
成日里,就只知道玩儿些勾心斗角的下作手段,同自己的兄弟们争得个你死我活!
哪个君王,希望自己的后继之君,是这般模样的?
皇帝轻叹一声:“朕已经不气了,不过是些不肖子孙罢了!”
“皇祖父......这辈子能有你父王和你这么两个懂事的孩子,已经是足矣,旁的......都是老天爷降下来的孽债!”
“其实,方才姑祖母有句话,珩儿这两日想着,也想向皇祖父进言。”宣珩抬眸,眼眶还是红红的,看得皇帝忍不住有些好笑。
这孩子,眼睛都红得像是兔子似的了。
竟然还急着要求情不成?
“你说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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