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渊神色淡漠地轻扫了一眼垂着眼眸, 抿着唇,下颚紧绷着的宣玟。
心底更是忍不住冷笑连连。
这副模样......
还是这般表里不一,面上演得温和与世无争, 殊不知人的神态可没法子完全随心意假装, 一些细微的动作和表情是掩饰不了。
......瞧这位嘴角生硬得像是要吃人,怕是恨得牙都要咬碎了吧?
自这位二殿下进殿,他便处处察觉到此人有心在人前挑拨。
对着自己的长兄宣珩表面顺从, 实则暗地心生怨怼。
方才那一道白玉水晶虾仁饺,他的珩儿连自己都没舍得吃, 全送到他面前。
这个小白眼狼。
怕是觉着那是自己长兄吃剩下不要的才赏给他的, 白白浪费了他家小殿下的一番好意。
对着宣珑那位小皇孙, 此人又言语间多有暗示引导。
想来今日宣珑前来承华殿找麻烦, 也就是这个好二哥挑拨来的。
对自己......
萧明渊眸色微冷, 这位二殿下言行表里不一, 举止两面三刀,大抵也是没安什么好心!
不过萧明渊也并不在意。
一个没成年的皇孙而已, 就算是想玩儿花样, 也就只会这些小手段了,只要碍不着他的珩儿便罢了。
若是碍着了......萧明渊眸色暗了暗。
心下冷冷思忖, 反正如今陛下膝下的几位皇子都折了不少, 再多一个皇孙, 也算不得什么!
只是, 眼下他也不能容忍宣玟这些鬼蜮心思。
罢了, 略作警告。
希望这小白眼儿狼懂事一些,别惹得他家小殿下心烦!
萧明渊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宣珑,而后转头对陈德淡声开口:“陈公公,去给小皇孙殿下寻一套素净些的衣裳换上。”
萧明渊一开口, 宣玟脸色便变了一变,身侧拳头紧握,死死压住心头的慌乱。
“这衣服......有什么问题么?”宣珑有些不明所以。
小孩子么,总是喜欢一些花花绿绿大红大紫的好看颜色。
今日他穿着的这一身是绿色的,上面还绣了蝴蝶,和平常也没什么差别啊......
卢母妃还说自己眼光好呢!
萧明渊看了一眼一旁,穿着一身素净月白色锦衣的二皇孙殿下。
他凤眸闪过一丝轻讽:“如今几位皇孙还应当为先太子殿下守孝,若非极其隆重的场合,平日里这种颜色太艳,绣样太花的衣裳穿着不合适。”
“三殿下年幼,可能不太记事,不过......”
萧明渊轻笑一声:“呵呵!想来卢妃娘娘素日里太过忙碌了,连这些小细节都未曾发觉。”
不过别人该穿什么没记着,自己儿子面前倒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耍这些小手段,用一个几岁小孩儿衬托自己儿子,蠢货!
宣玟的脸越听越白,有些惶惶地抬首看向宣珩:“大哥,这不是......我母妃她......没别的意思,许是......许是忘了......”
“罢了!”宣珩抬手压了压萧明渊的手,轻声道,“也怪我这个当大哥的没留意。”
宣珑年纪小,读书的地方并不与年长的皇子皇孙在一处,往日又多同宣玟一起跟着卢妃娘娘住着。
他......确实是疏忽了。
他这个当亲兄弟的都是如此,又怎么能责怪旁人呢?!
“大哥这是说的什么话!”
宣珑皱了皱眉,瞧着宣珩眉眼间带着自责愧疚之色,心下有些闷闷的心疼。
年幼的小皇孙连忙开口劝道:“这衣裳又不是大哥要珑儿穿的,珑儿以后记着不穿便是了!”
这事情又不是大哥的错,要怪也怪不着大哥啊!
而且,大哥和宣玟都穿的素净衣裳,他和自己亲哥哥穿一样的也无妨!
这样才显得自己同哥哥更亲近才是!
宣珩笑了笑,走到小弟身前,抬手摸了摸宣珑的小脑袋。
“好,我们珑儿如今越发懂事了。”
他又转头看了一眼一旁面色发白,满脸愧疚的二弟。
宣珩心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轻声安抚道:“二弟也不必愧疚,你母妃这些日子伤心,这等琐事.....本不该劳烦于她的,日后我这个当大哥的会小心谨慎些的。”
卢妃娘娘本就不是自己和宣珑的亲生母亲。
而且......她亦有自己的亲儿子。
自然对宣珑,也不可能像是对待二弟那般如同亲母子一样。
这本就是人之常情。
宣珩也一直都很清楚这一点。
说到底,唯有自己这个当大哥的,才该替父王和母亲,肩负起教养宣珑这个亲弟弟的责任才是。
宣珩心下思忖,或许是时候,该让宣珑从卢妃娘娘那处搬出来了。
至于自己的二弟宣玟......
宣珩忍不住皱了皱眉。
父王薨逝不久,卢妃娘娘如今孀居在此,日子过得本就有些艰难,若是再叫二弟离开卢妃娘娘身边,怕是......
罢了!且随他们自己的心意便是。
宣珩抬眸,启唇淡淡吩咐:“陈公公,劳烦你照着侯爷的意思,叫人给珑儿换旁的衣裳便好了。”
“要和我哥哥一样的颜色!”一旁的宣珑连忙开口嚷嚷!
“诶!奴婢这就去办。”陈德躬身应诺。
手脚麻利地叫人去取来一套宣珑日常穿的素净衣裳,又引着小皇孙殿下即刻换上了。
不多时,宣珑更衣出来,快步走到自家哥哥跟前。
“大哥你看!我身上这个毛毛是不是和你的一样!”他眼睛亮亮的,抓着自家哥哥的手,轻轻放在自己领口的兔绒上头,眯着眼,像是只讨人抚摸的小狗崽似的。
哼哼唧唧的小模样,招人喜欢得很。
宣珩忍不住笑了笑,顺着小弟的心意随手轻抚了一下,又蹲下身来,亲自替宣珑整理了一下服饰。
而后才满意地站起身来,揉了揉弟弟的发顶:“珑儿这一身真好看。”
“好了!时候不早了,再耽搁,去迟了就该被师父们罚站了。”
语罢,宣珩又转过头去,轻轻牵着萧明渊的手,轻声道:“萧哥哥......随我同乘如何?”
皇帝赐下的软轿不小,是八人抬的,其实坐上两三个人都是绰绰有余的。
他们几个皇孙年纪都还小,身量又轻得很,多一个人共乘,也并不妨事的。
宣珩先前不曾开口,应下宣玟的主意。
一来是觉着,皇孙亲自给臣子让位,实在是显得人轻狂了些,萧哥哥并非骄狂的性子,果然,并没有应下来。
二来......
宣珩只觉得耳朵根又有些发烫,心底柔软而羞涩地暗暗思忖着。
他的萧哥哥......已经是他一人的伴读了,自然是不必非要让旁人相邀。
小皇孙殿下面上故作镇定,一本正经地想着,丝毫未曾发觉,自己心底升起来的那一股莫名又可怜可爱的独占欲。
萧明渊略略退后半步,跟在宣珩身后。
垂首,盯着自家小殿下微微泛红的耳根,凤眸含笑,语调轻柔地开口回拒了:“臣多谢殿下厚爱。”
“不过,礼不可废,这轿撵是陛下专程赐给殿下的,况且,臣若是同乘,岂不是辛苦抬轿的轿夫,要多费一倍的力气?”
萧明渊温柔一笑,亲自将自家小皇孙殿下送至轿撵前。
而后才俯下身来,在宣珩耳边轻声哄道:“知道珩儿心疼萧哥哥,我便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他垂眸细细地描摹着宣珩的脸,想起方才宣珩细细教导幼弟、安抚小白眼狼的沉稳模样。
心底便一直泛起丝丝拉拉连绵不绝的疼。
他和他的小皇孙殿下,如今都太过势单力薄了。
单薄到,他的珩儿不得不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渐渐披上成熟稳重的外衣,开始担负起身为长兄和皇长孙的责任和担子。
单薄到,就算是受了委屈,也只敢偷偷地埋在自己肩上,连落泪痛哭,都不敢发出声音来。
单薄到如此谨小慎微,又这般柔软而坚强。
更令萧明渊心软的是。
即便如此,他的小殿下在自己面前,还是这般的体贴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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