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恩威并施,又相互牵制,自然叫诸位皇子皇孙们心服口服地乖乖听话。
还说不出什么错处来!
当然,他的小殿下心思单纯些,许是没这么多心眼儿。
但是说不准,却更能摸清楚陛下的心思。
宣珩细细思忖着,缓缓开口:“皇祖父慈爱,许是还有旁的思量,但是我私心觉着,他让堂弟们都进宫住着,大抵还是为了公正二字。”
“父王已经仙逝......”宣珩有些难过地抿了抿唇,但是还是认真开口,“储君一事,我知道,先前......前朝闹得很是厉害,这原本不该是我多想的,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
“皇祖父总归要以江山社稷为重。这些......父王在世时,都是同我说过的。”
国本不稳,而江山动摇。
江山动摇,而社稷不安。
宣珩熟读史书典籍,如今年纪也大了,自然知晓其中轻重。
他自然是知道,自己如今身份敏感。
先太子遗孤......这个身份,同想要登上皇位的各位皇子皇孙们,都是隐形的敌人。
即便他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同诸位早已成年,在朝中已有拥趸的叔叔们相争。
在有些人看来,也是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即便是在弘文殿被人孤立,宣珩也并不难过。
只是有一点点孤独罢了。
当然!
现在有萧哥哥在身边儿陪着,小殿下已经心满意足了。
并不在意往常受过的这些小委屈。
宣珩心底暖了一下,忍不住抬首,有些依恋地对着萧明渊腼腆一笑。
随后继续说道:“储君之位极为要紧,皇祖父自然是要细细考量的。”
不但是诸位皇子,皇孙们自然也是被考校的对象。
在宣珩看来。
皇祖父是一国之君,择选的又是大景朝未来的君王,自然不可能单凭感情用事,再如何慎而重之都是不为过的。
至于皇祖父日后到底立谁为储君,宣珩心里倒是十分豁达。
有能者,自然可以如他父王那般,稳居储位。
若是不能压服众人,那便听天由命便是。
宣珩抿了抿唇,轻声开口:“我......都是自己胡乱想的,不知道说得可对么?”
萧明渊一笑,缓缓抬手,轻柔地抚了抚宣珩的发尾,声音微哑:“殿下心思澄澈通透,说得很好的,不必害羞。”
“圣心难测,陛下是如何想的,本就无人得知,若要我论你方才所言的对错,倒有些张狂了。”
宣珩没旁的心思,只从大义上理解。
陛下此行,自然是公正无比。
别说萧明渊,旁人也不可能寻出地方驳回他的话。
虽然这些见识是有些天真纯善了,似乎也有些浅薄。
但是......
君王本无相。
谁又能揣测得出上位者真实的想法呢?
谁又能定义,皇帝该怎么当呢?
他的小殿下,既然学的是圣人之言,显的是贤德仁善之相。
那......自己自然该教小皇孙。
学会如何用煌煌正道,压制住那些鬼蜮伎俩。
如何用仁义道德,叫人心悦诚服。
“不过有一点珩儿说得极对。”萧明渊含笑,压低声音,刻意更温柔了两分,鼓励自家腼腆害羞的小皇孙。
“陛下慈爱,自然是心疼皇孙们的。”
“珩儿能想到皇孙们惦念父母,对他们思亲之意感同身受,陛下自然也是会通情达理的。”
萧明渊柔声细细教导着自己的小殿下:“珩儿若是心里想去做,那去做便是。大不了珩儿私下同陛下开口,若是陛下答允了,自然很好。”
“若是......若是陛下心中另有考量,此举,也不会损伤陛下颜面。”
宣珩细细思忖着,竟然找不出半分缺漏。
他抬头轻声“嗯”了一句。
随后忍不住依恋地轻轻蹭了蹭肩头,低声羞涩地开口:“谢谢萧哥哥......珩儿已经明白该怎么做了。”
萧明渊勾了勾唇,垂眸瞧着乖巧懂事,眼含依赖地小皇孙,眸中闪过一丝熨帖。
他的小殿下心思能单纯良善,也并非莽撞无知。
知是非而不世故。
这便已经很好了。
最要紧的是......
萧明渊闭了闭眼,心中止不住的发软发烫。
宣珩信任他。
心中有什么便会同他说什么,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也知道老老实实地开口同自己求教......
这般乖巧懂事,听话好学的学生。
谁又舍得不喜欢呢?
“乖了,还有半个时辰呢,珩儿陪我去歇歇晌吧!”
眼见着小殿下的眼睛微微垂着,已经有些犯食困了,萧明渊叫人进来伺候漱口净手。
他亲自端茶服侍宣珩漱了口,一面柔声哄着:“殿下起得早,午时没旁的要紧事,定然是要睡会儿的,不然缺了觉,怕是会长不高的。”
宣珩已经有些迷瞪瞪的了,他这个年纪,本就容易犯困。
这几个月都睡得不好,昨天夜里萧明渊哄着小殿下,才勉强睡了个囫囵觉。
今日读了半日的书。
又被萧明渊哄着,吃了不少补养身子的膳食。
如今胃里暖暖的,靠在萧明渊身边儿,便不自觉犯困了。
只是心里惦记着方才说的话,还迷迷糊糊念叨着:“还......还没同皇祖父请安呢。”
陛下要上早朝。
宣珩孝顺,都是午时或是下午下了学,去皇帝跟前儿叩头请安的。
今日还要说要紧的话,宣珩怕耽搁了,撑着不肯睡。
“哪里就这般着急了?离休沐还早着呢,明日去说也来得及的。”萧明渊抚着小皇孙的后背,轻轻拍哄了两下。
“都困得睁不开眼睛了还要同我逞强,讨罚不成?”他低声训了一句。
见小殿下委屈地蹭了蹭自己肩头,埋着自己的脸,隔着衣裳,鼻子轻轻哼了两声。
像是小狗讨饶似的,可怜可爱得很。
萧明渊又忙将宣珩揽在怀中抱着,压低声音柔声哄着:“睡吧,我抱着殿下回去,校场离东宫近些,未时一刻起来也不晚的。”
“唔,谢谢......萧哥哥......”最后几个字几不可闻地消失在小皇孙的嘴里,转眼间,竟已经安稳地贴着萧明渊的胸膛睡过去了。
萧明渊一笑,稳稳抱起怀里轻飘飘的小殿下,走出弘文殿。
.
未时。
宣珩已经睡得饱饱的,养足了精神。
简单的去浴殿沐浴更衣一番,等换上骑装出来,还有一刻钟的余裕。
萧明渊替小皇孙束了个马尾,瞧着眼前添了两分英气的清俊少年,满意地点了点了头,牵着宣珩的手,慢慢走出承华殿。
宣玟宣珑两兄弟早就换好衣裳,在外头等着了。
瞧见兄长出来,宣珑凑上前,摸了摸宣珩身上的兔绒氅衣。
“哥哥怎么还穿着这个,是觉得冷么?”
宣珩揉了揉弟弟毛茸茸的发顶:“马背上风大,出汗了容易受凉,珑儿还没到学骑马的时候,下午日头大,可以少穿些。”
宫中皇子皇孙大多十岁开始练骑射。
像是宣珑这般的小孩儿,往常多是随着武师傅们,学些强身健体的拳脚路数。
最多眼馋了,被师傅抱着在马上慢慢溜一圈儿,并不会吹风。
宣珑闻言,却不依了,闹着要内侍也给自己穿上一件和哥哥一样的衣裳。
宣珩无法,只能嘱咐着宣珑,若是觉着热,便要脱下来。
又嘱咐伺候的宫人内侍们看顾好宣珑,才算是安抚好了属倔驴的弟弟。
到了校场之时,大多皇子皇孙们都已经按照年纪,分做两批,站在不同的地方。
宣珩照旧将弟弟宣珑送到他的武师傅跟前儿,才带着萧明渊去马厩里头牵马,带上惯用的弓箭。
今日是练习在马上射五十步外的固定靶。
武师傅讲了几句要领,又示范了几次,便让皇孙们各自练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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