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皇太孙殿下一日未曾上位,有些人的野心便一日都难以灭绝。
林大人忍不住在心底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陛下这病来得也实在是太急了。
以太孙殿下的才干和能力,倘若能再给皇太孙殿下两年。
待到陛下亲自扶持殿下到及冠之时,朝堂之上定然会愈加平稳,一切哪里还会仓促?
如今朝堂之中,一直都有一派人,借“陛下重病,为人臣子需尽孝道”之由,力主暂留藩王在京。
那些人里私底下到底揣的什么心思,后面又站了什么人,大家都心知肚明得很!
皇权之争素来如此,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敢轻易定下输赢......
眼下这节骨眼儿上......呵呵!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乾清宫的大门,意图窥视帝王心意呢!
太孙殿下只怕也是在忧心。
留人在京,难保藩王不会勾结朝臣,意图霍乱朝纲。
纵虎归山......将来只怕也是一个祸患!
“什么进退两难!”不远处的齐明安听了这话,忍不住冷冷一笑。
他走上前来嗤笑一声:“不过是你们这些沽名钓誉之辈,舍不得脸皮声誉罢了!”
“真要对太孙殿下忠心,尔等便该向殿下一再陈及藩王之隐祸,说服殿下......”
“——住口!”那位林大人听罢低呵一声。
随即拉着人站在一旁,左右看了看,才厉声开口,“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东宫之内,妄议宗室,这是犯上的大罪!倘若有人将这话传出去,太孙殿下圣誉也会受损,齐大人!还望你谨言慎行些!”
齐明安抽出手来,冷哼一声:“那又如何?这里是东宫——我是东宫太孙殿下的人,就算是说错了话,要杀也轮不到旁人来杀!”
“林进善,林大人——你以为你这般缩头乌龟的样子,很招人喜欢么?”
“放纵藩王势大,此乃国祸!到时候必定危及朝廷百姓!”
“与其养虎为患,不如背上一世骂名快刀斩乱麻,这才是于国安定,与民安息!”
“所以,太孙殿下不能说出口的话,我敢,我才要说出来!”
林进善愣了愣,看着齐明安眼中的凌厉之色,眸光闪了闪。
半晌,他才深吸一口气,低声苦劝:“太孙殿下乃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又品性仁德——”
他们哪里需要用这种伤及储君圣誉,还弑杀血亲的法子来安定朝局?!
到底那些王爷们都是殿下的亲叔叔!
杀一个就算了,还能全圈禁起来杀了?!
他原来以为这小子只是个没脑子的蠢人,没想到还是个狂生!
——这比单纯没长脑子更可怕!
齐明安笑了笑,神色带了几分轻狂:“自古圣主明君,自当有铁血手腕儿,铁石心肠。”
“便是太孙殿下想不到,尔等也该为殿下谏言献策,助殿下早日稳定江山。”
“若真能一一计定天下,我一个人的命抵给旁人又能如何?”
“......”林进善沉着脸看了他一眼,随后沉默地转头将人丢在原地。
冒昧的东西,你的命值几个钱?!
谁想要啊!
逼急了那些藩王,他们只会造他们主子的反!
——竖子不堪与谋!
.
此时留在书房之内的皇太孙殿下,倒并不曾知道,还有人如此替他“舍生为己”。
他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萧明渊,抬眼笑了笑,随即轻声开口:“方才在殿中的那些幕僚,你觉得如何?”
萧明渊看了宣珩一眼,随即俯下身来,抬手勾住怀里人的腰身。
坐在自家小皇孙殿下身侧,他抚了抚宣珩的发尾。
才漫不经心地沉声评价:“那个姓林的还不错,有几分稳重。”
“至于另外两个......”萧明渊眸中闪过一丝讥讽。
笑道:“敢在太孙殿下面前如此妖言惑众......不是坏,那就只能是蠢了。”
宣珩轻笑一声:“你方才那样听起来,也觉得很有趣吧?”
他这些天接见大大小小的官员,听过无数献策。
有时候的确也觉得,一些官员的脑子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他甚至听过底下官员上书。
言及江南一带虽是鱼米之乡,但是粮食价贱,百姓虽有盈余,但税银还不够多。
倘若全都改稻为桑,丝绸价贵,定能充实国库,百姓也可自筹银钱去别地买卖粮食。
——不过皇太孙殿下也并不觉得有多惊异和冒犯。
大多读书人对农桑一事少有钻研,更是视行商之道满腹铜臭,不愿沾染。
故而,他们自然不清楚自己所提及的论策有何缺弊。
不过......这也并不代表,这些人不可得用。
宣珩抬眸看向萧明渊:“朝廷之中的官员,品貌不一,能言善辩者有,巧舌如簧者亦有,光明伟岸者有,阴私小人者也不少。”
皇太孙殿下忍不住在心下轻叹一声。
他皇祖父和父王都曾经教过他,要知人善任。
时至今日,他才知道这四个人到底有多难办到!
宣珩笑了笑,压低声音解释:“那位姓齐的的官员,年轻气盛,献上的策言的确有些禁不起推敲。”
“不过,他办事不错,他前两年任地方一府官,吏部呈上来的履历上书此人政绩,说他治理地方很有几分手腕儿。”
“治下的豪强安分,连土匪都少......日后外放出去,留任治理一方还行。”
萧明渊却轻轻摇了摇头:“我倒是觉得,比起治理一方那位小齐大人还是适合待在御史台。”
他笑了笑,坐到宣珩身侧:“他没什么脑子,怕是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倘若身边儿没什么叫他轻信之人倒还好。”
“不过此人张狂敢于直言,到御史台当个小官儿,有些招人烦的话,他说出来也无妨。”
“倒是那个姓周的侍读......”萧明渊垂眸看了一眼宣珩:“他是什么时候进东宫的?”
宣珩心念一动,看向萧明渊:“数月之前,我命人去协理天工院筹建之事,从翰林院调过来的。”
萧明渊眸光幽暗:“楚王向来在文人之中很有几分声誉,与前朝和京城之中的读书人多有授恩......”
京城之中的楚王府三天两头不是办诗会,就是比书画笔墨......
这种拉拢人心的手段听起来既风雅又不动声色,高明得很!
不过谁也不是傻子,暗地里楚王的那些做派,萧明渊也清楚。
这些天楚王一连私下拜访了京中许多藩王,又命底下人散布自家皇太孙殿下“不能容人”的谣言。
说是太孙在位时,齐王、赵王还有先前的吴王等人俱遭人陷害,怕是宣珩这个亲侄子容不下他们这些当叔叔的。
等太孙上位,他们怕是更没有活路了!
朝堂之上的官员,也是三番两次提及“藩王留京”之事,为此大起争议。
——这也大多都是楚王一系的官员率先挑起来的......
如今对方又专程派了这么个人,在自家小殿下面前又煽风点火。
他家皇太孙留人,是为了陷害亲王叔们。
不留人,是身为太孙的宣珩要阻止诸王尽孝,眼里容不得人......
这好话歹话都叫一个人说尽了,简直就是打算将自家小殿下架在火上烤么!
萧明渊笑了笑,开口:“那位姓周的侍读如此赞同藩王留京......殿下猜猜看,您的那位楚王叔,到底是想留还是不想留?!”
宣珩有些无奈地看了对方一眼:“我现在还没什么证据证明他是楚王的人......”
萧明渊一笑:“殿下今夜试过了,不就知道了么?”
待到天亮之后,倘若密报的消息能传到楚王的耳朵里,那便不必再寻什么证据了。
只要将人挪到锦衣卫手中,自然会有证据“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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