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玟浑身发寒,再也待不下去了!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
他惨白着一张脸,随口丢下一句“本殿还有事”的托词,便像是身后有什么恶鬼一般飞快逃也似的滚出了马车,一路疑神疑鬼地回到自己车驾。
直到到了秋猎那几日,宣玟都乖乖躲在自己营帐之中,连马背都不敢碰一下。
萧明渊眼见着宣玟连滚带爬逃了出去,心下到底还是忍不住,暗暗叹了一句“蠢货”。
宣玟今日过来。
不过是为了赖着自家小殿下解他的燃眉之急。
这些日子齐王和赵王损失惨重,暗地里将帐都记在了宣玟的头上。
今日他来寻自家小殿下求和。
倘若自家太孙殿下接受了,自然能够祸引东水,让齐王和赵王将仇都移到他家小皇孙殿下的头上。
倘若自家小殿下回拒了他,也能洗清他的几分嫌疑。
宣玟亦可借口已经和太孙殿下反目,继续借齐王和赵王的刀杀人。
这样的手段和心计......
可不是宣玟那个蠢脑子能想出来的!
萧明渊脑海之中闪过一张脸。
他思忖着,抬手拉了拉车厢一旁的金铃。
细碎清脆的响声同时在车马外响起。
守候在外头的陈德忙不迭爬起来,隔着马车外轻声唤了一句。
“侯爷。”
萧明渊淡声道:“陈公公先进来吧。”
陈德小心翼翼地躬身进来,方才二皇孙殿下见鬼似的从太孙殿下车驾内逃了出去。
他自然也瞧见了。
不过陈德如今身为东宫的掌事太监,又是皇帝亲自安插在东宫的“眼睛”。
自然清楚最近二皇孙殿下干了什么“好事”。
别说是宣玟私底下命人窥视太孙殿下行踪。
就连那夜卢妃娘娘赶去教训二殿下,第二日又去见了太孙殿下的事,他都一清二楚。
且已经一五一十地,将这些都传到御前陛下的耳朵里了。
今夜的事,自然也不例外。
眼下小侯爷又将他唤进来,陈德老老实实地听着吩咐。
陛下的命令,是叫他好生伺候太孙殿下,顺带做一双有用的“眼睛”,替陛下看好东宫上下有些人的动静。
定远侯与他目的一致,平日里又与他多行“方便”。
他自然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
方才皇太孙殿下不在,他自然就没讨嫌凑上前去探听什么。
只知道二皇孙殿下今夜非要见太孙,还在外头闹了好一阵,定远侯无法,才将人放进太孙殿下马车内。
“侯爷可有什么吩咐?”陈德规规矩矩地躬身问了句。
萧明渊神色缓和了一些,看向陈德:“劳烦公公了,方才二皇孙殿下过来耽搁了一会儿,没来得及交代你。”
萧明渊凤眸微微含笑,柔声道:“殿下去了御前,怕是要迟些才能回来。”
“午时用膳我便见殿下没什么胃口,想必在陛下跟前忙政务,也顾不上好好用膳。”
“我估摸着晚些殿下回来,还是要用些暖胃的东西垫一垫才好,才劳烦公公往下面交代一声。”
陈德会意,笑着应道:“侯爷心细,奴婢省得了。”
萧明渊温声吩咐:“殿下胃口不好,如今这又是在路上,自然不必宫里东西齐备,山珍海味怕是有些为难。”
“不过今日早膳瞧殿下用的粥菜不错,就有劳公公下去知会一声,备下几道爽口的小菜来,再用鸡汤煨一些暖暖的粥品便好。”
说着,萧明渊照常从袖中取来一小沓银票,放到一旁的小几上。
示意陈德上前来拿过去。
萧明渊含笑:“底下人辛苦,公公也不好空手只带着一张嘴去,这些拿去赏给膳房太监们,只当是殿下犒劳他们一二罢!”
萧明渊向来大方,且也思虑周全。
如今在路上,太孙想要些好东西自然是不难的。
但到底拿着银子好说话,底下人办事也更尽心一些。
陈德不疑有他,应了一声,正想过去接过银票。
半路却瞥见一旁角落翻倒的圆凳。
连带着,还有圆凳底下,一只格外眼熟的小荷包。
“这......”他顺手扶起圆凳,将那小荷包捡起来,送到萧明渊面前摆着。
“这好像是二皇孙殿下身上的物件儿。”陈德低声说了一句。
萧明渊随意扫了一眼,状似无意地开口:“方才二皇孙殿下是在那处稍坐了些时候。”
“许是有什么急事吧!二殿下走的仓促,才将这东西遗落下了。”
陈德心下叹了一口气。
可不是仓促得很么!
连圆凳都打翻了,也不知道二皇孙是有什么“急事”,着急成这般模样了。
萧明渊垂眸,随意看了看:“这荷包里头都是些药材,我记着太孙殿下也有一个类似的?”
陈德笑了笑:“这都是宫里统一制给殿下们的小香囊,专做驱除蚊虫用的。”
“这秋日里虫子多,围场上草木茂盛,就更多蛇虫鼠蚁了,不单单是皇孙殿下,各宫的娘娘也有,都是统一制式的小玩意儿。”
萧明渊淡声道:“虽说不是多贵重珍稀的东西,但是到底是二皇孙的贴身之物,不好叫它流落到外头去。”
陈德接过那小小的一只荷包,捧在手上。
“只是这上头串着的穗子断了,怕是送过去二殿下那处,也不好交代......”
萧明渊随意开口:“无妨,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丢了便丢了,二殿下还能惦记着一个小玩意儿么?”
“公公拿去烧了,只当不知道,回头二殿下发觉丢了,自己自会去寻底下人取个新的来。”
陈德闻言,也觉得有理,应了一声,便听着萧明渊的吩咐,带着银票和东西下去办差了。
等人走后,萧明渊才取过一件厚厚的斗篷搭在臂弯。
而后缓步走下马车,只道是要去长宁长公主面前请安,顺道到前面候着太孙殿下回来。
交代周围伺候的人,守好车马,才独自一人缓缓走近夜色之中。
.
宣珩方才在御前跪安了出来,便瞧见萧明渊在外头候着了。
他心下一喜,压着唇角,快步上前走到萧明渊面前。
等两人凑到一处,才低声开口:“萧哥哥怎么过来了?是不是等了许久了?”
今夜皇祖父留一同用了晚膳,又同他垂询朝政上的事说了许多话。
后头许是听底下人说他白日没怎么露面。
皇祖父怕他身子不痛快,又请了太医过来请了平安脉,这才多耽搁了一会。
宣珩低头看了一眼萧明渊袍脚上,隐隐有些夜露沾湿的痕迹。
心下忍不住有些心疼,低声劝道:“夜里发寒,我身边不缺伺候的人的,萧哥哥怎么一个人在外头等这么久。”
连衣裳都被露水晕湿了。
也不知道心疼自己。
萧明渊凤眸含笑,自家小皇孙殿下倒是眼尖儿,这都瞒不住。
“殿下放心,臣没等多久,这些都是方才在外头别的地方沾湿的。”
萧明渊说着,又取来臂弯挂着的狐皮斗篷,抖落了一下,随后披在宣珩身上。
而后细致地替自家小殿下穿戴好,系上绸带。
最后见小殿下笼罩在斗篷里头,雪白的狐绒斗篷贴着小皇孙殿下小脸儿上,看着就暖融融的。
才笑着抚了抚宣珩的背心,护着人一路往回走。
萧明渊:“我正是怕夜里风凉,又闲来无事,才来侯一侯殿下,殿下可觉着饿了,我叫人备了些宵夜在马车里头。”
宣珩心下一暖,同萧明渊小声应了一句:“是有些......方才在皇祖父面前只是随意吃了些......”
两个人就这般一问一答慢慢走着。
不知不觉就回了马车上,又一同用了些宵夜。
宣珩倚在软榻上,不经意瞧见一旁挪了位置的圆凳。
才忍不住问了句:“方才有人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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