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他们真有谋逆之意,在京中尚且还会投鼠忌器,可以秘密处置,真要回到封地拥兵自重,怕是才难以镇压!”
萧明渊闻言却是看着眼前的人,忍不住摇了摇头。
此人虽然有几分辩才,言语间偷换概念很有几分说服力。
可是出口的东西,却几乎都是假大空的设想,甚至根本未曾考虑实际,简直如同纸上谈兵。
的确,谋逆乃是犯上作乱、株连九族的大罪,一般人自然不会轻易而为之。
可是真要想谋逆,别说是亲眷子嗣,就连自己的命都拿来驳了,妻儿老小更是置之度外了。
哪里还有什么投鼠忌器?!
到封地上拥兵自重是反。
在京城之内勾结武将,逼宫矫诏就不是反了?
拿本来就没有什么约束力的东西,去逼迫一个反贼......
呵呵!简直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了!
这样的法子,只有对老实人才有用。
可是倘若把老实人逼急了,人家回过来反咬你一口,那只能算是活该!
楚王如今正等着一个“威逼老实人”的理由呢!如此胡乱而为之,不是授人以柄么?
到时候人家难不成还真能随意让人宰割?
勾结其余藩王,联合逼宫......
——多得是法子生事!
萧明渊随意一笑:“难以镇压?如何会难以镇压呢,方才周大人不是说......让地方兵马节制么?”
“这样的小事,小齐大人实在是不必太过操心!”
一旁的林大人也讥讽一笑:“对啊!既然周大人同齐大人都觉得不必急于用兵,等逼反了京中的诸位藩王,到时候再来想法子解决此等‘远虑’才好呢!”
他实在是看不惯此二人一唱一和的样子。
皇太孙殿下一向宽仁待下,颇有善待宗亲臣属的贤名。
如今陛下不过是重病,诸位藩王皆为太孙殿下亲王叔,具为宗亲长辈。
挑拨太孙殿下同诸位藩王的关系,那岂不是意图败坏储君圣誉清明么?!
若非师出有名,这种鬼蜮伎俩能有个屁用!
齐明安脸色一黑,旁人便也罢了!这姓林的说了这半天,除了一句“出兵镇压”,什么有用的策论都没说出来。
——还有这位定远侯!
齐明安忍不住皱了皱眉,他们这些文人向来看不来武将的粗鄙之气。
“所谓上兵伐谋,臣不过是为太孙殿下献策罢了,能用计策不费一兵一卒定下输赢,又何必动用兵马?”
“萧大人是武将,自然想要出兵伐逆,建功立业。可是皇太孙殿下乃是以文治下,岂能贸然言及出兵?”
齐明安看向萧明渊,冷声开口诘问: “萧大人既然曾为殿下伴读,一切当为殿下之利益为先才是,怎可为己身虚荣,而至殿下于不顾?”
话说到此处,别说是萧明渊,就连宣珩听着都觉得着实有些古怪和离谱了!
可那齐明安却仿佛没瞧见一般,自顾自的起身,朝着首座之上的皇太孙殿下一拜。
“太孙殿下——”齐明安沉声道,“臣方才便想要谏言,今日问策之事,本为太孙殿下与东宫臣属之私。”
“这位定远侯萧大人到底久在朝堂之中,与朝中的诸多官员和王爷具为旧相识......”
齐明安冷笑着意有所指的开口:“想必有的时候,听臣等同太孙殿下说话也觉得不大中听,还请殿下三思才是!”
萧明渊忍不住气笑了,一时竟然没来得及立刻出言反驳。
可是上首的宣珩听到此言,却觉得实在是刺耳!
“好了——”太孙殿下沉声轻呵。
他看了一眼身侧不远处的萧明渊,沉声开口:“明渊自幼为孤之伴读,乃是孤的左膀右臂。”
“今日探讨泉州等地兵祸之事,孤王亲自请定远侯前来参详,自当允他畅所欲言。”
语罢,宣珩轻扫了一眼底下神色各异的众人,又继续开口:“孤与明渊亲如兄弟,不但是今日这一回,便是日后定远侯在这东宫之内,也该是自己人不可见外。”
“尔等既见了,当多加尊敬,莫要刻意不敬!”
此言一出,齐明安和周文泰等一众相熟的幕僚,神色俱是一惊。
皇太孙殿下向来虚怀纳谏,对他们这些幕僚臣属也未曾有过疾言厉色之态。
今日却如此维护这位定远侯,还这般交代......
众人一同朝着座上的皇太孙殿下唯唯应诺。
心下都不约而同的思忖,这位“萧大人”看来是有几分能耐,连太孙殿下都如此倚重偏颇!
萧明渊闻言忍不住微微勾唇。
他家太孙殿下当着众人的面,如此刻意偏私......也算是替他出气了。
他心情大好地看向底下的幕僚,就连那两个看着有些碍眼地蠢货,看着都没那么影响他的心情了!
“太孙殿下所言即是。”萧明渊慢条斯理地开口笑道,“当务之急,是解决沿海一带退兵之事,不知道这位小齐大人还有周大人,有没有什么良策退兵?”
齐明安通周文泰脸色齐齐一黑,不情不愿的站出来。
他们为官之前,皆为南地学子,虽然没有领过兵,倒也简单读过一些兵书。
用兵之事虽然不大精通,但是纸上谈兵一二句倒也不难。
只是周文泰还好,年长一些,言语还算是沉稳。
那位“小齐大人”却实在是一个人物,昏天黑地谈了几句,竟然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擒贼先擒王,臣以为,不若暗地派人先去安南等地,将安南郡王通安顺郡王,借由陛下病重需要侍疾尽孝,秘密召集回京。”
齐明安沉声道:“倘若对方不曾反抗,那便先将二位王爷留在京中,秘密监视起来,再解决南地兵祸。”
“倘若两王意图反抗,那此事便可认定与对方干系甚重!”
“——此时应当立即出兵拿人,再押回京中,只要无人幕后操纵,兵乱之事,便可迎刃而解!”
“......”
萧明渊身形顿了顿,抬首与座上的宣珩对视一眼。
一时之间,竟然分辨不出来,对方到底是不是真的以为这是良策。
——还是他本身确实……有些愚蠢!
第156章
半个时辰之后, 宣珩抬手遣散了众人,独独留下萧明渊一同在书房之中继续商议。
一众幕僚躬身告退出去,走到殿外之时, 面上皆是沉郁之色, 神色间忍不住隐隐含忧。
“林大人,太孙殿下深夜召集我们至此问策于吾等,却从头到尾却对上谏之策不置一词, 这......”
几位数日里相熟的幕僚面面相觑地聚在一处,随后格外默契地一同走下殿前的台阶。
眉宇间含着几分小心, 压低声音道:“太孙殿下......难不成是并不满意吾等献策?”
他们这些投奔在东宫底下的幕僚, 大多都是些寒门清流。
只一心为皇太孙殿下献策, 以期能搏得一个锦绣前程。
如今在太孙面前没显出几分本事来, 自然心下惶惶, 忍不住在一起暗自揣测, 思忖如何为主上解忧。
站在幕僚之中的林大人年岁稍长,面色倒比起旁人更多几分沉稳。
只是此刻也忍不住轻叹一声:“用兵一事关乎家国大计, 如今年节未过, 陛下又正在病重,朝堂之外便起刀兵之祸, 太孙殿下自然劳神烦心。”
“况且此事......又同藩王出京就藩一事撞在一处......”林大人摇了摇头, “......这实在是有些进退两难呐!”
如今这个时候。
乾清宫的那位, 说句大不敬之言, 这些日子怕是没办法站在皇太孙殿下背后时刻撑腰了!
说不定哪一日山棱崩势, 这大景朝的天便也要跟着变了。
皇太孙殿下虽然现下为国之储君,身负监国之权,如今看着,大局也已经定下一半儿, 朝中大臣也多有拥护之意。
但是,诸王正值壮年,储君却还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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