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所书便是江大伴所讲,剩下的便是一些赏赐和鼓励。
江大伴读完圣旨也没走,倒是与魏承又吃了一盏茶,瞧着很是欢喜看重他的样子。
待一队人浩浩汤汤离去,魏宅上下皆松了口气。
“哥哥?”
魏渝先前没有走近,见人走了才过来道:“这人身着红色官袍,但面相气度又瞧着不似……”
魏承挥手让人堂中仆从出去,这才与魏渝附耳道:“此人乃是圣上身边的大伴,司礼监掌印,官至正四品。”
“竟是这般厉害。”
魏渝恍然,又眨眼喜道:“圣上竟让如此人物来给哥哥送嘉赏,可见哥哥深得帝心。”
魏承负手摇摇头:“倒是没想到幽州闻知府竟在圣上面前提及过我。”
“闻知府?这又是哪一桩事?”
原来当年闻知府因着魏承所创农书,有幸进京面圣述职,他曾有意择魏承为婿,还以在圣上面前美言为甜头,可魏承却并不动心,二人当时不欢而散,后来魏承中幽州解元,闻知府只派人送了不少嘉赏,再无其他。
魏渝听明白了,笑道:“闻知府后头冷淡了,也是哥哥当年小小秀才就敢驳了他一城知府的面子。想来他心地不坏,一是怜惜兄长是璞玉,知晓哥哥会有大作为;二是若是哥哥夺得魁首,这也是闻大人暂任幽州期间最后一大政绩,孰轻孰重,押宝大小,闻知府应该也清楚。”
“你说得在理。”魏承回首看一眼满桌的锦盒,轻声道:“这嘉赏也该有你的功劳,当年秦氏病故,我守灵期间,也是你亲力亲为将她的后事办得风光,外人无一不说体面。”
“虽说她生前不仁,可咱们不能不义,她毕竟是哥哥的生母。”
魏渝其实知晓当年秦氏病故,哥哥心里也是有波动伤心的,与秦氏永不相见是一码事,秦氏正值壮年病亡又是另一桩事。
哥哥当年能在穿不暖吃不饱的境地下也将他捡回家,可见本性纯善,稚子心肠,饶是当年被秦氏狠狠伤了心,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母与子本就是绕不过去的坎,不然又怎么会不眠不休为秦氏守灵数日?常年被百年人参补养的好身体竟然还生了那样凶猛的高热?
秦氏活时并未顾及兄长,亡故之后他们给她风光大葬,倒是给兄长赚了好名声,偏偏还入了近乎愚孝的顺真帝的眼。
环环相扣,恩怨当真已了。
魏渝忙笑道:“哥哥,我刚刚在另一间屋子看到了你的官袍文书还有京城田契,倒是不知道圣上这又给了什么嘉赏?”
魏承轻笑道:“一道来瞧瞧。”
桌上摆着几个怀抱大小的朱漆木匣,魏渝依次打开倒是一赞又一赞:“黄金,白璧!”
“黄金百两?我怎么瞧着宫里赏赐的黄金,比我在明州换来的黄金颜色金亮呢?”
魏承笑道:“圣上所赐之物,内侍自然要常常打蜡擦拭。”
魏渝又将那对白壁麒麟捧起来仔细瞧了瞧,忽然看到什么,又连忙放下:“这又是什么?瞧着像是玉带?还是金镶玉?”
魏承接过一瞧,抚摸那玉带纹路,思索道:“传闻梁国曾有一侍郎,两袖清风,清贫为官,因着家贫,是以割肉为父做药引,梁王感念其孝义,特赐金镶玉龙穿玉带,赐予他为功勋孝子,此玉带算是皇室赏赐中的上乘之物。”
“这金镶玉带竟有这样威名。”
魏渝颇为震惊,不过他还是对黄金更感兴趣一些。
兄弟二人说话的间隙,就听门房来报有不少人派来送贺喜之礼。
多是在墨斋的文人,霍老送来一对青云白鹤玉像,这是寓意他青云直上,还有一人送来一套极为贵重的徽墨四宝,门房只说来人只说他是慕家管事。
魏承心里有数,知晓此人真正来处,他虽说不至于还礼,可还是要写帖子感谢一番。
待一众赏赐入了家中库房,由着云天云风两兄弟带路,魏渝便迫不及待前往后山。
这山上树木抽芽,草地返青,坡上有一四方小木屋,想来是哥哥特意为两头狼建造的。
云风一众仆从不敢进来,只在门外道:“小东家,咱家这山连着燕山山脉,两头狼许是跑出去玩了,就是天黑不回来,明日也应当会回来。”
“无妨。”
魏渝双手交叠置于嘴边,笑着冲天边吹了个响亮手哨。
这哨声空灵悠远,响彻山谷,惊起一阵翩翩鸟落。
忽然,地面震颤,明明无风,林中却传来风惹树冠的簌簌声响。
仿佛瞬息间,远处跑来一黑一灰两头威风凛凛的成年公狼,吓得踮脚往门里看得仆从又往后退了几步。
魏渝眼睛一亮,踢开袍边跑着上前,大喊:“杏儿!”
“灰崽!”
魏渝先闻着一股浓郁野牲气息,紧接着整个人都被两头狼扑坐在地。
“小主子!”
府中不乏有从京城赁买的仆从,见着这“可怖”情形吓得连忙出声。
云天向他们压手:“莫要慌张,这两头狼是小主子从小养到大的,它们通灵性,不会伤害主子。”
几个仆从连忙点头,心道到底是从幽州那山脉连绵的地方来的,竟然能打小就养如此野性的狼!
黑狼见着魏渝尤为兴奋,两只毛绒大爪像人一般紧紧抱着他的手臂,尾巴摆得欢快,不断委屈得嗷呜嗷呜叫着。
魏渝一笑,摸摸黑狼脑瓜,又摸摸一直在舔他脸的灰崽小软肚。
“乖,乖,都乖,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魏渝瞧着壮硕黝黑,精神饱满的黑狼,一时之间心下有些感慨。
十二年了。
他五岁那年将杏儿捡回家中,如今过去十二年,杏儿也有十二岁了。
在狼群中这样年龄的狼可以算作老狼了,可杏儿和灰崽身上瞧不上老态,毛发锃亮,四肢健硕,精神盎然,也不知是不是它们常年与小野参待在一处的缘故。
魏渝陪着杏儿和灰崽在山林玩了好一会儿,直到太阳下山,云风才来劝道:“小东家,您舟车劳顿数日,早些歇着吧。”
他擦擦额上汗水,起身道:“成,我这就过去。”
他一走杏儿就咬着他的袍角,嗷呜嗷呜叫着,像是很不舍的样子。
魏渝笑着又抱抱杏儿:“我不走,我若是走会提前告诉你的,明儿我有闲了,带着小野参与你们一道玩!”
这小野参现在还在包袱里,一会儿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呢。
回了主院,他闻到自己身上的汗味,便让人带着他去浴房沐浴。
待换上崭新衣袍回到屋子就听到里头有小野参的声音。
“哥哥爹,你想宝宝吗?”
兄长好像应了声嗯。
小野参明显高兴了,到处乱蹦乱跳,引来一阵动静:“那你想爹爹多一点,还是想宝宝多一点?”
兄长平静道:“想罐罐多一点。”
“什么!”
小野参炸毛了,一直重复追问道:“是因为宝宝不毛茸茸,是因为宝宝没有头发吗?”
魏渝想着再不进去,哥哥那样的好脾性也会被小野参磨疯。
他一推开门,就见着小野参咻得一下跳出老远,藏在柜子上的瓷白花瓶里,只露出头顶的小花。
魏渝失笑:“你藏起来做什么?我都看见你了。”
小野参慢慢探出雪白脑瓜,小小声:“爹爹说,宝宝不能随便跑出来,可是宝宝在包袱里待着很没趣儿。”
魏承道:“是我给赠礼之人回完贴子,想着帮你拾掇行囊,就看到它在包袱里滚来滚去,便放了它出来。”
这倒是像小孩子闯了祸,另一个爹爹出面解释求情的样子了。
魏渝觉得有点好笑,大手一挥,很有当家主人的派头道:“好啦好啦,出来就出来了,玩去吧。”
小野参一听,欢呼一声,不再伪装花瓶,又跳到一旁的铜器里探索去了。
桌上摆了八道荤素相间的菜,今儿是魏宅的喜庆日子,府宅上下都吃得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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