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小话说得魏渝脸蛋猛地红热起来,他手一抖,签桶斜倒,掉出一支小巧的黄木小签。
僧人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施主可用解签……”
“不,不必了。”
魏渝脸蛋红得不行,捡起地上的签就匆匆离去。
跑出寺庙老远,他还牢牢攥着那枚小签。
他犹豫一会儿,轻轻展开微疼的掌心,胸腔猛地一震,眼眶竟有些湿热,上头赫然写着“金玉良缘”四字。
□□后的姻缘是金玉良缘。
是好事。
夏日多雨,清晨晴空万里,午后一个惊雷炸开,磅礴雨幕忽然砸下,魏渝在山路凉亭稍作歇息,眼见着天色不早,还是骑着羊奶羹冒雨前行。
行至静幽山下时忽听不远处传来哒哒马蹄声。
魏渝收紧缰绳,离着老远就认出是云风几个穿着蓑衣赶着马车朝他奔来。
“小东家!小东家!”
马车一停,轿帘掀开,只见兄长长身玉立撑伞朝他走来。
他头顶多了一把遮风挡雨的木伞,耳边好像只剩下滴答雨声。
羊奶羹由着仆从骑着,魏渝被兄长牵着上了马车。
“换上衣物。”
魏渝手指冻得发僵,动了两下也没解开衣裳,下一秒就见着兄长的手轻轻覆盖在他腰带上。
腰带一松,湿沉的衣裳便很好褪下。
魏承偏头,不去瞧他。
待换好衣裳,魏渝才觉得自个儿的手脚活了过来。
“哥哥?”
魏承转过头来,轻叹一声:“说说吧,为何不带着仆从独自跑来静幽山?”
魏渝挠挠脸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自然是寻你不得,又去问过豆苗和孔少爷,孔少爷猜测你许是去了福昭寺。”
罐罐哦一声,摸了摸还在滴水的发梢:“我也是没想到这天说变就变。”
魏承视线落在他头发上,道:“坐过来些。”
魏渝听话乖乖靠近,就见着兄长拿着帕子轻轻擦拭他的长发。
“是为了给哥哥祈福秋闱?”
兄长清冽声音落在他耳侧,他觉得耳朵有些痒,微微躲了躲,小声道:“不是。”
“那是为了何事?”
魏渝犹豫一会儿,没有说出口,只道:“是为了给哥哥祈福。”
魏承轻笑一声:“不必替我紧张,我不会教你失望的。”
“嗯。”
魏渝乖乖点头:“罐罐知道了。”
“福昭寺比起寒山寺如何?”
魏渝笑了两声:“比寒山寺小些,但香客很多。”
“可用了你爱吃的素面?”
魏渝小脸一僵:“忘了。”
魏承觉得好笑:“这是求了什么签,竟然教你都把吃食都忘了。”
话虽这样说,他却从身侧拿过一包糕点。
“是酥酪糕!”
酥酪糕外皮是奶白色的层层酥皮,内里夹着软糯的糯米小甜馅。
这厢见着吃食,罐罐才想起来自个儿饿了许久,几块糕点下肚后才眉飞色舞道:“当然是好签,是上等上的好签!”
魏承笑笑:“如此甚好,这样你就更不用担忧乡试了。”
第151章
魏家兄弟回到家中时天色已晚, 两处宅院却灯火通明。
吴师娘陈爷爷等人早就翘首以盼,这厢见着魏渝囫囵站着,她边顺心口边道:“你这顽皮货, 出去怎地不带着云风几个, 树大招风,多少人盯着你们兄弟, 你啊……”
“师娘, 爷爷, 阿嚏……”
一听着魏渝打喷嚏, 吴师娘也顾不上数落了:“云风,快让人熬些姜汤水。”
两碗温热的姜汤水下肚, 魏渝顿觉浑身暖洋洋,可用过晚膳后胸腔有些火烧火燎的闷热,他溜达一圈又与在梧桐树下打滚的灰崽和黑狼分食半个冰在井里的寒瓜。
不料事情就坏在这寒瓜上。
是夜, 万籁俱寂。
魏承从书房回到屋子就听到小声啜泣,他神色一凛,快步来到床边,就见着魏渝双目紧闭,脸蛋通红, 鬓边湿发紧紧贴在脸侧,轻薄的被子被他踢到床下, 雪白的里衣早已被汗水浸透了。
“罐罐!”
魏承忙捡起被子把陷入高热的人抱起来, 厉声喊道:“云天,快去新院请涣哥儿来。”
院子忽然乱了起来。
“哥,哥哥。”魏渝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哭道,“你抱抱我。”
“抱呢, 哥哥抱你。”
魏承紧紧将他抱在怀里,又用额头贴了贴罐罐滚烫的额头,轻声哄道:“不怕,不怕,药来了病就好了。”
魏渝眼泪顺着烧红的脸颊流淌,啜泣道:“生病好,长大不好,哥哥很多年没有抱罐罐了……”
他小声哭着好似有满腹委屈。
魏承眸子一颤,抿唇不语,只是将怀里小小软软的人抱得更紧。
在等待涣哥儿来的间隙,他想到什么,轻轻按动床边的暗格,发现罐罐的钱罐子没有变化。
还是银罐子。
记得有一年铜罐变成银罐的时候罐罐也生了高热。
想来这次只是淋雨受了凉。
没一会儿,涣哥儿就带着药箱来了,见着魏承将罐罐抱在怀里时还愣了一下,他从来没在向来寡言冷清的承哥脸上,见过这般隐忍愧疚又带着极浓烈情绪的神色,他看了眼欲跟进来的云风云天,忙道:“你们一个去煎药,一个去打盆井水来。”
“承哥,我来了。”
魏承没有将罐罐放下来的意思,从被子从摸出他单薄瘦削的手腕:“涣哥儿,给罐罐探探脉。”
涣哥儿探过脉后,又看一眼将脸蛋依赖埋在承哥怀里的魏渝,他道:“他淋雨后本就凉气入体,我听云风说他又吃了寒瓜,如此就引来了高热,我已安排云风云天去煎药,眼下再用湿帕子敷在额上,勤换着,明儿就能退热。”
“好,有劳你跑一趟,时辰不早了,快回去歇着吧。”
涣哥儿临走又回头多看一眼,觉得自个儿许是没睡清醒,乱想了些什么。
整整一夜,魏承就这样抱着魏渝,好在两碗药下肚,鸡鸣之前终于退了热。
梧桐树影晃进屋子里时,魏渝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入目就是线条利落的下颌,他懵懵地伸手碰了碰兄长脖颈上凸显的喉结。
“醒了?”
魏渝忙将手抽回来,脑瓜深深埋在兄长胸前:“没醒呀。”
魏承轻笑一声,顺了顺他凌乱的头发:“身子可还有不舒坦?”
“嗓子有些痛。”
“嗯,还要喝两天药。”
魏渝眨眨眼:“好像好了呢。”
“那寻些黑乎乎的药丸来吃?”
魏渝犹豫一会儿:“还是喝药吧。”
窗外的梧桐树又引来一群小鸟,叽叽喳喳个不停,魏承坐靠在床头,魏渝就这样懒洋洋趴躺在他怀里,一如小时候那般。
“哥哥。”
“嗯?”
“你怎么抱我了呢?不是说……”
他偷偷抿了抿嘴:“长大就不能抱了?”
“以后你累了乏了,欢欣喜悦,或是难过不安,哥哥都会抱抱你,我们是一同长大的兄弟,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魏承偏脸看向他处,寒冽眸中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清醒。
可魏渝听到兄长的话却没有太高兴,他缓缓从兄长身上把自己揭下来,安静道:“哥哥,你怎么了?”
魏承笑了下,轻轻摸了摸他脑瓜:“我让人给你打水洗漱。”
又过两日,魏渝身上的风寒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也隐隐约约察觉兄长好像变了,变得像小时候那般与他说笑亲近,但是他总觉得这种“说笑亲近”好像蒙了一层薄纱,让他与兄长离得越来越远,可是商行和晒场的繁忙活计又让他没有多少功夫去深挖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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