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承安抚拍拍他的手:“只对夫子说要去府城寻些关乎科举的文集去看,二月县试,府试院试紧随其后,再想寻摸什么古文诗籍怕是不得空了。”
魏渝犹豫一会儿:“那哥哥真的有书要寻吗?”
“自是有的。”
魏承笑道:“这些年镇上的抄本早被哥哥看遍,若不是夫子的好友常常送来名文墨贴,咱们也少不了耗些心力要去府城寻书,我也想趁此机会去拜访下那位老先生。”
那位老先生便是送他名贴《瑞雪时晴贴》之人,也是魏承这四年沉浸书海,见识颇增,才知道那本让他受益匪浅的字帖常被人誉为“三希宝贴”,更令他心生感激和惊喜的是这字帖竟还不是仿贴。
想来这名贴的主人应当就是那位老先生。
“也好,那位老先生年年给哥哥捎书,咱们到了府城后理应备礼上门感谢则个。”
魏渝摩拳擦掌:“待我去吕老爷子那儿陶腾些好玩意儿给哥哥做礼。”
“山路遥远,瓷器字画脆弱娇贵,等咱们到了府城再备礼也不迟。”
魏渝点头似小鸡啄米:“是这么个理儿。”
幼时哥哥煮菜做饭,魏渝常常坐在小板凳上守着哥哥,如今他身高长到哥哥胸前,纵使不会做旁的,但也能帮着哥哥淘米煮饭了。
“等会儿咱们吃过晌午饭要去趟庄子。”
魏承刀刃斜落在红白相间的五花肉上:“这到了月初也该给顺哥顺嫂送工钱了。”
魏渝用劲儿搓洗着白花花的米粒:“成,我淘完米就回屋头数铜子。”
“他们夫妇俩给咱们家做活三四年,来年是不是又该给他们涨涨工钱了?”
魏承看一眼那淘米盆里泛红的小手,忙抬起炉子上的铁壶,冒着热气的水流缓缓落下:“边儿去。”
魏渝抬起双手,让哥哥添热水,笑道:“该涨,不过涨得不应当是工钱。”
“我听阿秋哥说过,顺哥的娘又病了,兄弟几人又合伙出铜钱买药,那老太太一年病八回,次次都是月初犯头风,我想着每月多给他们些肉和粮,至于工钱涨了他们也留不住,当然了,这也是顺嫂的意思。”
他双手碰到温热的水时搓洗得更来劲儿了:“哥哥觉得呢?”
“都听你的。”
魏承笑道:“左右咱家的账都是你来算,哥哥也算是年纪轻轻就吃上弟弟的软饭了。”
“所谓你养我小,我养你老么。”
魏渝用肩膀撞了下哥哥,顽皮道:“哥哥只要安心读书就好。”
两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满满一盘酸菘菜煎炒五花肉,金黄菜丝香酸可口,薄薄一片的五花肉冒着油珠,肥瘦相间,外焦里嫩,瞧着就让人极有食欲。
魏渝捧着碗大口吃肉,还不忘问道:“哥哥,白米饭煮得如何?”
魏承夹一筷子晶莹饭粒送进嘴里,轻笑道:“比肉还香。”
魏渝嘿嘿笑两声,颇为得意:“那以后罐罐天天给哥哥煮米吃!”
又想到什么,将今儿当铺发生的事与哥哥说过。
自打罐罐做了小掌柜,这等事情就没少过,多是有人瞧他面嫩漂亮,就以为是没头没脑的小少爷。
魏承微微皱眉:“你还小,以后这等事情直接报官,莫要与那种无赖纠缠。”
“害,我可不怕他。”
魏渝抬着小脸,攥了攥拳:“他不讲道理,我还略懂些拳脚呢!”
魏承摇头笑笑,知道魏罐罐打小就不是吃亏的性子,遂感叹道:“当初让你学武是真没学错啊。”
兄弟俩说说笑笑吃过一顿晌午饭,便带着铜子出门往自家庄子走。
他们家的庄子正是由老魏家那四亩靠山地盖的。
好在兄弟俩养羊之前攒下一百三十多两白银,养羊第一年头几个月便死了几只小母羊,也有小母羊一胎生下三只小羊羔,这一年养羊算是无功无过。
黑狼自打猎过矮脚鹿之后,便常常上山捕猎,大的猎物它带不回来,小的猎物却是不断,有时是垂死的小山羊,有时是毛皮珍贵的野貂,还有一遭竟然猎到一头银狐,日子一长,他们也算是大有进账,第一年家里的银钱直接攒到了二百两出头。
也算是天公不作美,养羊第二年北地为旱年,南地多洪涝。
家里养羊离不开山草也离不开草粮,可旱年连粮食出不得多少,甚至山上许多野菜野草都被许多穷人家打回去当饭菜吃,以此情形,他们兄弟实在做不出大量抢草喂牲畜的活计,便将家里的羊卖出去一半,只剩下五六只,他们放羊基本上都带着猎犬和黑狼往深山走一走,尽量不与村人抢山下的野草野菜。
也是在这时,九岁的罐罐忽然说要买地,魏承也不知道这大旱能持续几年,如今买地真算是只亏不赚,可罐罐就说要买地,魏承向来是纵容他的,便和里正伯伯说了想买地的事。
村人一听说他们要买地都快将他们家门槛踏破了,但是他们也不是什么地都买,买了老魏家靠山地附近的近乎八亩地,旱年地不值钱,又因着是同村人,他们也没压太多,一亩地给了七两多银子,总共花去了六十两。
说来也因着他们只买靠山地,没买有些人家的良田,几次遭了旁人的报复,魏承也知道,既然想发财,那就不能畏头畏尾,也是那小半年李家三郎还有豆苗算是都住在了他们家,时日一长,有些人有贼心没贼胆,渐渐也消停了。
养羊第三年,北地旱情好转,他们家里剩下的几只母羊因着草粮吃得足,更是一胎二崽三崽……今年年初,他们便将那十二亩靠山地归拢在一处,拖着秋哥儿的兄长吴大哥帮着围墙修盖了羊庄。
第102章
兄弟俩从小院走出不远, 就见着自家庄子的青灰围墙一角,十二亩地围盖而成的近山庄子比寻常庄子还要大,从前头走到后头要用上不少时辰, 远远看着好似都看不到尽头。
只盖建庄子就花了他们一小半银钱。
魏承叩叩门环, 里头便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声。
朱红大门嘎吱一声从里头开了,四五只黝黑狼犬冲了过来, 见着是自家人又都摇摇尾巴跑自个儿窝里避风去了。
开门的是个浓眉长脸的年轻汉子, 见着他们脸上顿时露出喜色:“东家来了!”
魏承轻轻颔首, 魏渝则是抬脸就笑:“顺哥。”
几人往里头走, 魏渝又道:“十三棚那只带崽的母羊吃粮如何?”
“照着小东家所说喂下草药,眼下那只母羊吃粮不错, 就是还是不太爱走动。”
魏渝想了想:“那只母羊去年便患上产前四肢不用、足不收的毛病,往日也属它最不爱动,这两日草药继续用着, 实在不好便给它个痛快吧。”
刘顺连不迭地点头:“哎,都听小东家的。”
他可是半点不敢小瞧这位十来岁的小东家,犹记得他们俩口子初来魏家做长工时,这小东家还不及他膝高,整日跟在大东家身后唤哥哥, 如今这四年过去,这孩子像极了他兄长, 个子越蹿越有, 脑袋更是不输他兄长的灵光。
九岁时忽然吵嚷着要买地,当时他和媳妇还暗暗替大东家发愁,北地大旱,瞧着不知道要旱几年,不好生攒些银子买粮吃怎敢如此挥霍?
哪成想这才过一年天公就连绵降雨, 庄稼大肆收成,说是不太爱出粮的靠山地也是一亩九两多钱,可见小东家为家里省下多少银钱。听闻这小东家还在镇上的当铺做小掌柜……这种聪慧人物,谁敢看轻?只希望他和媳妇将来有了小娃能像小东家三分聪明伶俐也是好的。
“也亏得顺哥和顺嫂这些年悉心照料家里这四十来头羊。”
魏渝左右看了看:“顺嫂忙着呢?”
“哎,做些晌午饭,两位东家可吃了?”
“吃了。”
魏渝颠颠往山脚一间草屋跑:“你们聊着,我去看看顺嫂做什么好吃的。”
魏承知道罐罐这是去说刘家常来闹着要钱的事儿,他视线又落在刘顺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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