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来的也就只有李行谦孙览,还有三个学问不错的师兄,算上魏承拢共也就六个人。
诸葛夫子见此情形很是生气,转念一想,那些个学子本来就是家中有些银钱,被父母逼来读书,若去了诗会一不小心得罪了县令,那怕是还会影响家中产业,所以这遭都不用学子撒谎,都是他们的父母主动向他“告假”。
“罢了。”
诸葛秀才拢拢书本,叹气道:“不等了,想来也不会有人再来了,咱们别误了时辰,还是早早启程吧。”
凤阳镇离着寒山寺还有些路程。
几位师兄家世不错,都带着自个儿的书童上了自家马车,魏承罐罐便随着诸葛秀才和知文知采上了一辆马车。
马夫吆喝一声,马车便慢慢动了起来。
车上知文知采话有些少,魏承也在心中默背着诗词,就连诸葛秀才脸色也颇为沉默。
而罐罐却打开了自个儿满满当当的小书箱,里面全是漂亮的糕点和甜津津的蜜饯,还有几个水灵灵的红宵梨子,他仰着小脸美滋滋道:“有没有人想吃,罐罐的好吃的呀!”
这正经严肃的诗会,倒是被罐罐过成春游了。
第58章
山道上尘土飞扬, 马蹄声起,太阳还未追赶上来,天气还没那么热辣。
马车上的帘子支棱着, 两岸是一闪而过的葱绿山景。
罐罐带来的甜果儿太香了, 没一会儿年纪稍小的知文就频频去看他那满满当当的书箱,还不住地咽咽口水。
“这个给哥哥!”
“知采师兄, 这是你的!”
“知文师兄, 这是你的!”
罐罐将两个滚圆的红梨儿给魏承和知文知采, 又拿出一个最大的放到正在闭目养神的诸葛秀才手中, 乖巧道:“夫子,吃梨。”
诸葛秀才微微睁眼一看, 就见着每人手中都有一个大梨子,遂笑道:“你的呢?”
罐罐抱着魏承的手臂道:“罐罐和哥哥吃一个!”
知文咬一口香甜水嫩的梨,边咀嚼边摆手:“不成, 不成,梨可不能分着吃。”
罐罐迷茫:“为什么呀?”
“分梨,分离。”
知文煞有其事道:“这寓意可不好!”
罐罐小脸一紧,拿过魏承手中的梨就丢在书箱缝隙里:“罐罐不要和哥哥分梨!”
又掏啊掏啊,拿出一油纸包滋味酸甜又爽口清脆的腌青枣儿, 紧张的看着知文:“知文师兄,哥哥和罐罐可以一起吃这个吗?”
“青枣自是可以的, 枣, 枣……”知文挠挠头,一时想不到枣的寓意,想到什么后又一拍脑瓜:“枣生贵子!”
魏承摇头失笑,知采则是毫不留情的大笑出了声。
知文反应过来什么,忙道:“对不住, 对不住,我说错话了。”
罐罐懵懵懂懂,看着魏承:“罐罐和哥哥枣生贵子,不好吗?”
魏承拿出一个青枣儿送到罐罐嘴里,笑道:“我们是兄弟,自然是用不上这句好话。”
又看知文,淡笑道:“枣的寓意也有旁的,魏承有一日看过这样的典故,常有学子下场之前,父母当煮一碗五枣茶,寓意为五子登科,早日高升。”
诸葛秀才点点头,又轻轻拍拍知文肩头:“知文,最近可是偷了懒,少读了书。”
知文忙正色道:“回夫子,知文知错了。”
知文和知采虽说是诸葛秀才的书童,却不是打小养在他宅院身边的孩童,这两人一个是镇上米行账房先生的儿子,一个是如意酒楼二掌柜的侄儿,平日里跟在诸葛秀才身边收拢收拢书箱,买买笔墨纸砚,再跟着认些字背些诗,等他们再大大还是要回到自家铺子做活。
读书人便是望万物都能起诗意,诸葛秀才有了几分兴致,道:“青枣,恰似小圆桃与李,虽同处,不同枝。”*1
“你们都背过许多诗,不如说几句沾枣又喜爱的,为师与你们讲解一二。”
知文和知采都说了两句,诸葛秀才笑道:“不错,不错。”
他看向魏承和罐罐:“魏承,你来一两句,叫为师听听。”
“人言百果中,唯枣凡且鄙。”
魏承一顿,又将整首诗通背了下去,“……君求悦目艳,不敢争桃李。君若作大车,轮轴材须此。”*2
诸葛秀才在魏承背第一句时,眼里的赞赏就没消散过,论枣之诗那么些,魏承偏偏选了这首,这作何又不说明他心如朗朗明月,脚踏实地,务实诚恳。
“诗王这篇《杏园中枣树》作的实在是妙,欲扬先抑,欲取先与,之后几句笔墨又道出枣之气节又有哀怜同道之心。你出身寒门,以你的聪慧勤勉终有一日能入朝中登科为官,届时王孙贵胄,世家子弟,会让你应接不暇,为师也愿你能心有气节,不随波逐流,造福一方百姓。”
魏承敛神道:“学生记着了。”
诸葛秀才又看眼乖乖吃枣的罐罐,起了逗乐小孩的心思:“罐罐,两位师兄和你兄长都说了,你也背首诗给为师听听。”
罐罐腮帮还塞着甜枣,乖乖道:“可是罐罐不会背哦。”
“不会背,你便作一首听听。”知文捂嘴笑。
知采也笑着起哄:“罐罐可是咱们徽林私塾的小才子,来,来作一首!”
“罐罐是小才子?”
罐罐被捧的小脸抬老高,看一眼哥哥,又看一眼诸葛秀才,清清嗓子奶声奶气道:“枣枣洗澡,罐罐吃枣,一颗不够,十颗没饱!”
这话一出,几人当真愣了下,然后知文和知采都拍着手掌大笑出声。
诸葛秀才也被这首诗震了震,想来是他教书育人数十年,从未有学子在他面前作了这等诗。
罐罐不解:“哥哥,罐罐的诗不好吗?”
魏承没笑,因着他是真心觉得罐罐这首诗作的很好,又真实又押韵,他弟弟不是小才子是什么?
他揉揉罐罐快要耷拉下来的小肉脸:“好,当真好呢。”
罐罐嘿嘿笑了两声,从书箱里掏出笔墨道:“哥哥,你快给罐罐写下来,到时候再去卖钱!”
说着又看一眼知文知采,抬着下巴:“罐罐的小竹子都卖了不少钱呢!”
“小竹子?什么小竹子?”
魏承笑道:“夫子曾教过罐罐画竹子,前些日子他画了一副最好的拿去给走商的陈老童生,央着陈老童生帮他卖了。”
知文眨眨眼,不可置信道:“卖了?”
魏承给知文一个眼色,笑道:“自然是卖了的。”
自然是卖不出去的,这事早就过去许久了。
当初陈老童生回来第二日罐罐就去问画有没有卖,卖了多少银钱,陈老童生便说卖了,给罐罐买了一堆玩意就是用那银钱买的,又格外给了罐罐五文钱,说是剩下的。
可把罐罐美的不轻,他小罐罐现在可是小钱袋里有十文钱的宝宝了!
至于那副《胖竹图》早就夹在了魏承的一本诗集里。
他精心又仔细地收拢着罐罐幼时的一切玩意,就想着等他长大后再给他瞧。
这一路上又吃梨又作诗,说说笑笑间只觉得没一会儿马车就停了。
轿帘一掀开,人头攒动中,青色长阶之上,朱门黄墙上方正挂着一个巨大的牌匾,上面书着“寒山寺”三字。
“哥哥,好多人。”
罐罐抱着魏承手臂有点害怕。
这寒山寺来往的香客是真的多,怕是周边几个镇的百姓都来了这儿。
“今儿是什么日子?”
魏承问知文师兄。
知文打听回来道:“今儿是菩萨的成道日,所以礼佛的人才这么多。”
孙览师兄等人也都过来了:“夫子,家父已经到了,请您到方丈室说话。”
诸葛秀才点头,又看向魏承和罐罐等人道:“眼下时候还早,你们先逛逛,莫要误了时辰去云会堂后身的清溪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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