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雪间缩在于怀鹤的怀里,找出理由:“那时候,不知道你那么厉害。”
他是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夫,但从未想过这个未婚夫能拯救自己,白家在他眼中是个庞然大物,怎么可能被同龄人摧毁。
归雪间对未婚夫素不相识,但有基本的道德观念,不想让对方因为自己陷入白家的泥潭。
死后知道这人是天道之子,是后世人口中的龙傲天,才下定决心向于怀鹤求救。
于怀鹤淡淡道:“嗯。之后也听信了孟留春的话。”
归雪间有点心虚,这也不能怪他吧,龙傲天当时真的很穷。
为此他还很好心地将储物戒指里的灵石分给于怀鹤,路上想了很多办法为于怀鹤节省灵石。
于怀鹤却并不接受归雪间的好意。不是因为贫穷的过往伤害了他的自尊,而是觉得归雪间没有受到足够多的灵石照顾,就会越发脆弱。
归雪间不这么认为。这完全是于怀鹤的问题,和他无关。
但事已至此,于怀鹤花灵石如流水,没有人能够制止——归雪间也不能,他决定不和这个人争辩了,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抓人?”
昨天的事还没做完,归雪间还记得。
于怀鹤说:“不急。严壁经约我们晚上在城外见面。”
按照严壁经的计划,三人一蛇今早乘坐仙船离开,在下一个渡口下船,在偷偷溜回庸城,和他们会和。
归雪间也想帮忙:“那我给书院写信。”
于是,他从于怀鹤的怀里钻出来,跳下床,披了件衣服,走到靠窗的位置,拿出笔墨。
有人敲门,估计是店小二来送饭菜,于怀鹤走过去开门。
日光很好,落在身上很舒服,归雪间拿出笔墨纸砚,提起笔,组织语言。
很突然的,归雪间的心脏猛的一颤,呼吸也随之停止。
这是归雪间最不愿意回想的记忆之一。
他几乎要遗忘这种感觉了,身体在一瞬间脱离自我意识的控制。
前世他就是在此之后死去,身体被第一魔尊占据,魂魄无所依托。
归雪间的心中涌起一阵巨大的恐慌和茫然。顷刻间,世界离他远去,失去联系。
所有的人,物,于怀鹤。
归雪间来不及想太多,眼前一寸一寸暗了下去,像是灯火一盏一盏接连不断的熄灭。
他判断不了时间,但于怀鹤好像比时间还要快,来到了归雪间的身前。
于怀鹤低下身,将即将摔倒的归雪间捞了起来。
归雪间很努力地想要握住于怀鹤的手臂,他想要说什么,但连眨眼也做不到,只是徒劳无功。
最后一盏灯也熄灭了,归雪间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126章 重回白家
归雪间再一次经历了魂魄脱离身体的过程。
那是一种不能用语言形容,常人无法体会的感觉。
世间万物是有形的,魂魄是无形之物,归雪间陷在在无边无际的混沌中。偶尔,在某一个瞬间他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又在下一个瞬间消失。
或许是有前世的经验,归雪间没有太多恐慌,在一片黑暗中重新找回自我的意识。
周围一切都是空的,不存在的,归雪间失去所有感知,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思考。
他确定自己现在的状况和前世没太大差别,但身体在于怀鹤的怀里——白家不可能将自己从于怀鹤身边夺走,所以也不会成为第一魔尊的容器。
白家为什么要这么做?归雪间很疑惑。
唯一的理由是,白家想用这样的方法杀了自己。
在此之前,白家尝试了好几次。归雪间看起来还是弱不禁风,实则灵府中有诸多魔器,又有于怀鹤的保护,这样的刺杀简直是天方夜谭。
而前世临死前,归雪间听到两位长老的对话,这场法术的消耗太大,如果没有魔族的支持,只是凭靠白家,根本无法做到。
还是和紫犀有关。
归雪间想了很多,最后,他想到了丹青的警告。
紫犀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这样的猜测无法被证实,也无法告知别人。归雪间的思绪很混乱。
他又想,和前世不同,他的身体没有被别的东西占据,还能感受到自己与身体间的某种联系。
还是可以回去的。归雪间这么安慰自己。
在魂魄状态下,归雪间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感官似乎也复苏了,能听到隐约的声音。
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归雪间知道自己失去了身体,一个魂魄不可能拥有心脏,但他的心还是悬了起来,好像也屏住呼吸。
这人似乎是一个丹修,正在为自己检查身体。
归雪间听得模糊不清,隐约明白这人话里的意思。
人的肉体与魂魄天生融为一体,不可分割。夺舍是传说中的法术,的确有天赋异禀的修士可以做到,但维持的时间太短。将一个人的魂魄彻底剥离身体,必然会对双方都造成极大损伤。奇怪的是,归雪间的魂魄虽然离体,身体却完好无损。
这样的法术太过邪门,竟使夺舍成为现实,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归雪间觉得很正常。这个法术本就是为了让第一魔尊的魂魄离体,舍弃原来的肉体,重回现世。如果法术会伤害到魂魄或身体,第一魔尊岂不是也残缺不全了?
丹修的语调很惋惜:“他就像是睡着了。”
一个人问:“找回他的魂魄,他就会醒过来吗?”
是于怀鹤的声音。
归雪间一怔,思绪有一瞬的空白,他好像没办法克制于怀鹤对自己的吸引力,在这虚无的黑暗中,魂魄也会为了这个人而战栗。
他不知道于怀鹤会怎么样,在看到自己毫无征兆的昏迷后。
想到这里,归雪间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
丹修道:“照理来说,魂魄会被吸引,回归身体。如果不行,就是他的魂魄被困住了,或许是这个法术有问题。”
于怀鹤“嗯”了一声。
归雪间被困在身体周围,他没有触觉,却听到很细微的声音。
是于怀鹤的指尖拂过他的脸。
这人的体温是冷的,以一种不会弄疼归雪间的力度抚摸摩挲着。
即使归雪间还在昏睡中。
丹修离开了,又一个人的声音响起。
是严壁经。
归雪间听到于怀鹤的脚步声,一点一点变轻了,似乎是朝严壁经走去。
离得太远了,归雪间听不太清。
好像有“白家”“庸城”“书院”这样的词语,但不是连贯的句子。
归雪间有点着急了,又没有身体,不能走过去听。
两人似乎谈完了,归雪间又听到了于怀鹤的脚步声,正朝自己走来。
严壁经却忽然提高音量:“你非得一个人去吗?”
于怀鹤打断他的话,语气称得上平静:“你吵到他了。”
除了他们两人以外,房间里没有别人,只有昏睡的归雪间。
严壁经追了上来:“大家既是同窗,又是朋友,一同下山,归施主不幸遇到这样的事,你的打算不能告诉我们吗?”
于怀鹤拒绝的不太用心,又十分果决,不容置疑:“不能。有些事只有我能做。”
归雪间也不知道于怀鹤要做什么,他很担心。
严壁经无法说服于怀鹤,事实上没有人能改变于怀鹤的决定——归雪间除外。他叹了口气,欲言又止:“你知道的,归雪间不会希望你为他做下无法挽回的事。”
于怀鹤漫不经心道:“不会。”
严壁经离开了,房间里所有的声响也都消失了。
良久,死寂一般的沉默中,归雪间听到细碎的响声,于怀鹤也躺到了床上,在自己的身边。
他很认真地问:“归雪间,怎么才能保护好你?”
很多时候,于怀鹤像他手中的剑,平静,冰冷,深沉,装在鞘中,不露锋芒。此时此刻,像是一把坚不可摧的剑也会碎裂,随之而来的是汹涌的波澜,泛滥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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