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雪间怔了怔。
下完最后一局,这些棋手总算愿意放于怀鹤离开了。
商会的人适时前来,解释这确实是流觞曲水宴的传统,他们也不好插手,又呈上一万五千灵石的灵票,是胜者的奖励。除此之外,作为九洲大比的魁首,还可以获得炼器大师白头道人亲自炼制的棋盘一副,所用材料皆可随自己心意,且能够以自己的形象特别定制一枚棋子。
修仙之路漫漫,很多人折于半途,但在幻兽棋上,成为大罗金仙似乎也是一种宽慰。
意外的是,白头道人没有自己的洞府,而是居住在祥麟商会府中,若是回客栈再过来一趟很是麻烦,两人索性直接去拜见白头道人。
商会之人将他们领到白头道人的院落外就离开了,他的意思是白头道人喜好清静,不愿被过多打扰。
这话倒也合理,两人推门而入,穿过院子,直至走进屋内,横在大厅里的是一方水池。
池水澄澈至极,是以纯粹的灵力化成,名为净水,用于洗涤炼制完成的法器。
法器或灵器炼制完成后,难免会带上炼器师的印迹。一般来说,这些印迹不会影响到使用,但如果炼制出的器具本身非常珍贵,或者威力巨大,为了不影响使用和价格,就会用净水洗涤法器,去除炼器师的印迹。
但净水价格昂贵,很少会有炼器师洗涤自己炼制出的所有法器。
眼前这个水池中却堆满了法器,可见这位白头道人的确是一位大师。
两人又往前走了几步,穿过大厅,里面的门没关,只见靠着一个须发皆白的男子。他的头发极长,从躺椅上垂至窗边,看起来还算年轻,但眼角遮掩不住的细纹显露出他真正的年纪。
白头道人道:“你们两个,走近一点。”
又仔仔细细打量着两人,感叹道:“原来你们俩的年纪真就这么点大,我离得远,还以为你们是老妖怪装嫩。”
归雪间很疑惑,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也被当做老妖怪了。他平平无奇地看棋,甚至跳个看台都要人接,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白头道人解释了一句:“一个是最年轻的九洲大比冠军,一个又极其擅长阵法,一个倒也罢了,两个凑在一块实在少见。”
归雪间明白了,白头道人撞到了自己逃过抓捕的那一幕。又松了口气,他当时想周围的人很多,或许会有真正的大能,便以阵法作为遮掩,没料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白头道人道:“我平生好棋,最恨有人背地作祟。观棋的时候,察觉裴金鞍的人意图不轨,还打算祝你一臂之力,你自己却逃出来了,也不用我出手了。”
看起来还是位嫉恶如仇的大师。
他顿了顿,又问:“你年纪小,阵法学得这么好,师承何人?”
归雪间坦白道:“花秉秋花先生。”
白头道人闻言一愣,又大笑:“那个又矮又胖的老头竟然有模样这样标志的徒弟?我记得他平生不是最恨好看的人吗?”
归雪间:“有么?”
他回忆了一下,花先生好像的确在自己面前提起过某某先生,某某峰主模样好看,一看就不靠谱。
笑声渐歇,白头道人似乎倦了,他懒懒散散道:“你们选好想要什么样的,我早点为你们炼制完成。”
于怀鹤将玉简打开,同归雪间一起细看。
挑来挑去,最后选了翡翠为棋盘,暖玉为棋子。
白头道人看着于怀鹤,又问:“你自己想当哪一枚棋?”
于怀鹤把归雪间往前一推:“我想以他的模样为棋子。”
归雪间还未反应过来:“?”
怎么变成了自己?
白头道人却“咦”了一声,他皱了下眉,端详着于怀鹤的面容,更为仔细,仿佛要由皮入骨。
他问:“你和庸城城主游疏狂是什么关系?”
“你的眉眼和他有三分相像,似乎有亲缘。”
据传白头道人已在祥麟商会数百年,他为九洲大比的胜者炼制棋盘也有两百年了,以人为棋子,必然得将对方观察得细致入微。
他回忆道:“七十年前,游疏狂赢下九洲大比,我曾为他只做幻兽棋,所以看得很仔细。”
归雪间一愣,于怀鹤和庸城城主有什么关系吗?前世并未听说。
他现在也有点见识了,知道九洲十城的名头,庸城即便不居于首位,也在前三之列。
白头道人的话锋一转:“不过,他赢的可没你这么干净,就是手段比你的对手更高明些。”
归雪间头皮发麻,白头道人的意思是,游疏狂就是权势更盛的裴金鞍吧。
这样的品行,无论是什么城主,还是离龙傲天远一点为好。
于怀鹤道:“素不相识。”
作者有话说:
师兄:先生,听说于师弟得了九洲大比的冠军!
司徒先生:好!书院人才济济,正该如此。
师兄:先生,听说归师弟从九洲大比看台跳下去了。
司徒先生:他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吗?岂有此理,竟有人敢欺负书院的学生!
师兄:没人欺负,归师弟跳到于师弟怀里了啊,好多人都看到了。
司徒先生:……
师兄:先生,先生你怎么不说话,来人啊,司徒先生晕倒了……
第82章 安慰
归雪间偏过头,看向于怀鹤,这个人神情没什么变化,睫毛垂着,遮掩住了眼眸,看起来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忽然听闻与亲人有关的消息,或许很多人都难以抑制情绪上的波动,但这件事好像很难对于怀鹤产生影响,他也没有和那位庸城城主扯上关系的意思。
于怀鹤一贯如此。
白头道人欲言又止道:“你……”
他好像又想要拿于怀鹤和游疏狂作为对比了。
归雪间不喜欢这样,于怀鹤只是于怀鹤,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于是打断他的话道:“我可以挑选棋子了吗?”
……不知不觉间已经默认了棋子会是自己了,明明之前还想问于怀鹤来着。
于怀鹤又推了下归雪间,问:“可以吗?”
白头道人也反应过来,眼前两个人似乎都不愿意再提,不再提及游疏狂的事:“也不是不行。但你以后可不能后悔,到时候来找我麻烦,说定做你的棋子。”
又饱经风霜地感叹一句:“你们少年人总没个定性。”
于怀鹤道:“我不会。”
白头道人打起精神,坐了起来,又仔仔细细端详着归雪间。
归雪间被盯得有点不自在,不自觉握紧了于怀鹤的手。
两人的手握得很亲密,指缝分开,于怀鹤塞进了自己的手指。
白头道人不是瞎子,自然能看得见。
他打量了两人一眼,饶有兴致地问:“要不给你们做一对?”
两人一同点头。
于是,棋子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白头道人开始挑选材料,从储物戒指里搬出很多东西,各色宝石翡翠在半空乱飞,随机坠落在房间某处。
归雪间和于怀鹤闪转腾挪,很快就没处落脚了。
白头道人回过神,似乎才意识到屋子里还有人:“你们怎么还在?棋盘棋子制作起来虽然快,但也要几个时辰,你们出去玩吧。”
归雪间不是很懂炼器,但也知道一般炼器师烧制棋子,是一枚一枚来的,最起码要几天功夫,而白头道人只需要几个时辰,说明他连棋子都是整炉烧制的,对火候和灵力的控制细致入微。
两人出了屋子,但没走远,这是商会的府邸,他们不太熟,不好乱逛。
又往前走了一截,两人停了下来,归雪间斜倚在走廊的红漆栏杆上。
于怀鹤靠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
天气很好,春光倾泻而下,笼罩住了于怀鹤,将一切映得很明亮。
于怀鹤半低着头,若有所思,他的眉眼隐没在光的阴影中,侧脸的轮廓极深,整个人看起来很沉。
或许于怀鹤也不是完全不在乎的。归雪间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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