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疏狂死死地捏着那块令牌,他是一个自信到近乎狂妄的人,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他的自信终于坍塌了。
归雪间终于明白,为什么前世没有听说过庸城的背叛,只知道有在修仙界位高权重的修士与魔族有染。
原来如此。
于怀鹤了解人心,却从不玩弄人心,他不屑做这样的事,但不介意讲给自己的杀母仇人听。
游疏狂颓唐地闭上了眼,他死不瞑目,但不愿露出那样的丑态,想抱有最后的体面。
于怀鹤不紧不慢地拔出断红,偏过头,对归雪间道:“闭眼。”
归雪间乖乖闭上眼睛,却听到严壁经大喊,声如洪钟,响彻大殿:“于施主,剑下留人。”
归雪间:“?”
他是不是幻听了?
按照计划,严壁经他们不是应该在外面守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再睁开眼时,三位舍友已经出现在了不远处。
孟留春不太好意思地解释:“对,对不起……我们见外面没动静,就想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结果就听到了……”
听到了于怀鹤对游疏狂的折磨。
都怪修仙之人耳聪目明,他们不想听也听到了。
归雪间艰难地转过头,看向于怀鹤,不知如何是好了。
严壁经走上前,神情难得严肃,施主都不叫了:“于怀鹤,你杀了游疏狂之后渡劫必遭天道惩罚。”
不让于怀鹤杀游疏狂当然不是为了抢夺功劳,或者严壁经的父亲与游疏狂的交情,而是两人之间的父子关系。
在修仙界,血缘的联系极为重要,弑父杀母是极为严重的罪行,必然会遭受天谴。
归雪间:“……”
和自己结下命契后,于怀鹤经历的雷劫已经远超常人,再杀了游疏狂,下次岂不是真的要劈死人了?
于怀鹤的剑上沾着血,但至少此时此刻的游疏狂还没有死,还不算是弑父。
别风愁是个离经叛道的妖族,此刻都劝道:“我们杀了他,也是一样的。”
严壁经看向归雪间,似乎想让他这个未婚夫也劝一劝于怀鹤,知道归雪间的话最管用。
舍友们这样着急,当然是为了于怀鹤的仙途着想,是再好不过的朋友。
归雪间抬起头,缓慢地眨了下眼,他说:“去吧。”
“我们一起去。”
于怀鹤不需要别人的支持,归雪间会支持他。
孟留春似乎还要再劝,被叹气的严壁经止住了。
两位施主固执己见,菩萨难救。
于怀鹤拔出剑。
断红割断游疏狂的头颅,鲜血喷涌而出,于怀鹤本可以避开的,但任由这血溅在自己的侧脸。
归雪间抬起手,他的皮肤雪白,没有丝毫瑕疵,像一尘不染的白雪,是这世上最干净的东西。
然后,归雪间用指腹拭去于怀鹤侧脸的血,好像也沾染上了弑父的因果。
于怀鹤半垂着眼,看着归雪间。
归雪间的呼吸不匀,还在小声喘气,他这样望着于怀鹤,眼眸中是纯粹的天真和不顾一切。
如果有罪孽,归雪间也会同于怀鹤一起背负。
第120章 熄灭
游疏狂彻底死了。
人死不能复生,对于渡劫时天道的惩罚,严壁经的态度又乐观起来。
他说:“于施主这般年纪,就有洞虚境界。即便日后修为增长再快,再次渡劫,也有几十年的时间准备,无需多虑。”
归雪间觉得也是。
至于自己的天雷……与结成命契时相比,归雪间灵府中的雪厚了许多,已有半人高了,却丝毫没有渡劫的动静。
看来没有仙骨,就无法提升境界,天雷也不会找上门。
还有游疏狂的尸体,不能就这么摆在这,倒不是在场之人想让他入土为安,而是通过不碌宫的重重禁制时或许能用到。
说话间,远处传来一声响动。
几人偏过头,大殿边缘的密道入口处忽然被什么冲破了,一条狭长的小舟一跃而起。
归雪间:“!”
白头道人坐在船头,执掌方向,载着十多位阵法大师从地下湖中逃了出来。
前几天得知地下湖的环境后,白头道人特意为这次救援量身定制了专门的法器。
地下湖的灵力浓度极高,一般的船浮不起来。幸好他之前去过一个有相似之处的洞天福地,有了经验,知道该如何改造。驶出地下湖后,还要通过狭窄的密道,白头道人便为船底加装了可供漂浮的符箓。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逃了出来,就是这小舟又长又窄,摇晃得厉害。但阵法师们被关押久了,形容憔悴,这样激烈的逃跑方式下,显得更狼狈了。
庄言笙的精神最好,第一个跳下船,径直朝于怀鹤和归雪间的方向本来,脸上满是担心:“听这位道友说你们要对游疏狂动手,真的要吓死我了。”
她一低头,看到了游疏狂的尸体,神情有些恍惚,像是难以置信,最后变为大仇得报的痛快:“他真的死了?死得好!”
随后,白头道人领着剩余的十多位受害者一道走了过来。其中有几个一见游疏狂就极为恐惧,不相信他已经死了,反而认定游疏狂是来抓自己的,拼尽全力地逃跑。
白头道人顾忌受害者的身体,不敢动用过多灵力,一时竟抓不住人,现场乱作一团。
混乱中,几人简短地商量了一番。
游疏狂死的悄无声息,无人知晓。他是一城之主,性情极为自信狂妄,常年深居简出,一两日不出现,问题不大。
原先搜查不碌宫的最大障碍已经消失,今日不是非去不可。
严壁经几人去帮白头道人安置十多位精神恍惚的阵法师,于怀鹤和归雪间两人是伤患,先回去养伤。
一切等明日再谈。
归雪间:“?”
他只是有点脱力。
但以他表现出来的修为,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而且他也想陪着于怀鹤,所以一同回了客栈。
于怀鹤的半边衣裳都被染红了,看起来很是吓人。
一般人受这么严重的伤或许需要抬回来,于怀鹤还一副行动无碍的模样,甚至拒绝了小鱼的好心帮助。
一进门,归雪间急着把于怀鹤往床上推,想要查看他的伤口。
于怀鹤靠在床沿,没脱衣服,伸手拽住归雪间,拿出伤药。
归雪间坐在他的身侧,很是疑惑:“我没受伤。”
于怀鹤握着归雪间的手腕,看了一眼:“手不是被割破了?”
归雪间一怔,才反应过来于怀鹤说的是自己弹琵琶时受的伤。
……这人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和于怀鹤的伤势相比,自己指间的那点伤口轻的不值一提。
他觉得于怀鹤应该先上药。
归雪间这么想着,抬起了头,和于怀鹤对视了一眼。
这人也看着自己,神志清醒,不看那身血淋淋的衣裳,一点也不像个重伤患者。
归雪间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可能没办法说服于怀鹤,修为又太低,不能直接强迫于怀鹤,一番辩驳下来,反而会耽误时间。
于是默默屈服了。
归雪间展开手掌,于怀鹤用法术为他清理伤口。
药膏有点凉,涂抹在了几根手指的指腹,又动作轻柔地为他上药,好像是什么很严重的伤势。
终于上完了药,归雪间收回手,转过身,打算为于怀鹤脱衣服,眼前却忽的一暗。
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于怀鹤抬手解开发带。
他的动作太快了,归雪间还没反应过来,眼睛就被蒙住了。
归雪间忽然失去了视力,摸索着靠近:“怎么了?”
“你是不怕。”于怀鹤的解释很简单,“但不是会疼么?”
总之是不让看的。
归雪间在屈不屈服之间犹豫不决。
于怀鹤开始脱衣服了。
归雪间屏住呼吸,一颗心悬在半空,仔细听着身侧传来的细碎响声。
于怀鹤的双手很灵活,擅长忍耐疼痛,包扎起来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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