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有过短暂的沉默。
“林妄是这座大楼的所有者,他现在已经不是人了,他成为了拥有操控这栋大楼权柄的怪物。现在在他的领地里,他很强,我担心我打不过他。”
看出他的为难,池殊身子微微前倾,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口吻却难掩悲伤:
“这样吗?没关系,我会一个人去对付他的,你不用担心我。但是,江宇……我真的好怕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林妄就是个疯子,变态,偏执狂,他一定会杀了我,还会在我死前折磨我,我好怕……”
说到后来,他肩膀像是因恐惧不自禁地颤抖,垂下了眼睛。
池殊:大哥你倒是给点反应啊。
他声音快夹不住了。
直播间。
【主播这台词,太茶了太茶了。】
【又在低头偷偷憋笑,鉴定完毕。】
【前面的别揭穿主播啊,人家是真的忍得很辛苦。】
很快,池殊便能感受到,来自斜上方的,那前所未有的疯狂、贪婪的、灼烫的视线,穿透空气,放肆地舔舐过他的身体,几欲将他给生生撕碎。
江宇的声音喑哑低沉:“池池,不要怕,我去对付他。你找个时机跑出去,藏起来,等着我过来找你。”
目的达成,池殊的眼神更温柔了些,动听的话语毫不吝啬地从唇齿间吐出:“谢谢你,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从今往后,我的身边只会有你。”
“池池,我可以亲你一口吗?”
池殊:……?
你补药过来啊。
他很有原则,卖艺不卖身的!
男性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将他笼罩,对方危险粗重的呼吸已经近得险些贴上他的肌肤,毒蛇般的视线几乎要将他从外到里都扒光。
池殊不闪不避,微微拉长的音调宛如在人心头抓挠的小钩子,蛊惑又玩味:
“我当然也想,但现在可不是做这种好事的好场合,不如之后再找个安静的房间,那里只有我与你,两个人……到时候,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哦。”
最后的尾音留给人无限遐想,男人的目光愈发滚烫,池殊面带微笑,内心一片麻木。
这简直是他演过最亏的戏了,高强度无间隙工作,粉丝没有,片酬没有,剧本没有,全靠临场发挥,一个不留神还随时随地有生命危险……
累了,毁灭吧。
江宇的面上露出遗憾的神色,幽深的目光盯了他几秒,最终还是没有亲下去。
“好吧。为了你,我会暂时忍耐。”
池殊悄无声息松了口气。
不知何时,房门外的灯光已经暗了下来。
阴影斜斜切下一条线,犹如一道裂痕,映亮江宇苍白面容上的血,以及眼中灼灼燃烧的欲望,他唇角扬起,斧身碰撞地面,发出沉重的巨响。
“说好了,我会来找你的。”
走廊上,某种令人恐惧的气息自那扇半敞的房门间涌出。
暗红色的鲜血缓慢流动,被地毯贪婪地吮吸,犹如藤蔓伸长的纸条,向四面八方蛛网般铺开。
头顶黯淡的灯闪烁了数下,被照到的空间愈来愈窄,不可视的阴影里,黑暗好似触手蠕动,在边缘满溢出来,拼命地向外涌去。
愈发昏暗的视野里,池殊看到那扇虚掩的房门边露出黑色的一角。
恐怖的、非同寻常的气息在空气里炸开。
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地上、天花板、墙壁里争先恐后地钻出,蠢蠢欲动,铺天盖地,无处可逃。
林妄的身形缓缓浮出。
他身形颀长,穿着妥帖的黑色西装,裸露出的皮肤惨白不似活人,那双眼睛极黑,如同漩涡,狭长的眼尾微微眯起,静静盯着对面的池殊。
那目光仿佛要戳穿他的皮肉,挖走他的五脏六腑,池殊冷不丁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躲我了?池池。”他的语调缓慢冰冷,“过来,到我这来。”
寒意爬上脊背,池殊死死盯着那一角黑暗,喉咙发紧。
哪怕是刚才濒临死亡的那一刻,都不及当下的场景带给他的心悸。
在林妄的身下,有一个巨大的怪物。
像影子,又像蠕动的泥沼。
极近的距离,池殊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
漆黑的人形高达两米,头部位置没有清晰的五官,四肢与躯干的相连处也模糊,庞大的形体下,仿佛有活物在一刻不停地抽动着,将那层皮囊顶出诡异的弧度。
怪物也“看”到了他。
那是满怀恶意与愤怒的注视,像在不可视的黑暗中张开了一双又一双眼睛,嘲弄、憎恶、冰冷,下一秒,铺天盖地的触手密密麻麻地朝他袭来,上面浮现出一张张扭曲的人脸。
不,准确来说,那些并不能确切地称为“人脸”,只是在椭圆形的表面上,生长了五官的东西。
有的嘴唇以九宫格方式整齐排列着,或是用四只耳朵代替了眼睛的位置,或只在正中孤零零长着一条舌头。
池殊拔腿就跑。
林妄的声音幽幽响起:“你在跑什么?池池。为什么要害怕我?你不是最爱我了吗?”
后颈传来一阵凉意,池殊强忍下回头的欲望,埋头往前。
爱你个头!不跑难道等死吗?!
在触手即将碰上青年后背的那一瞬间,却像被谁掐住般生生僵在原地。
只是几秒钟的时间,池殊便抓紧机会跑到了电梯前,气喘吁吁地拍下开门的按钮。
电梯门缓缓打开,透明的镜面映照出青年狼狈的形容和他身后的场景。
黏腻的黑暗犹如吸盘吸附上走廊的墙壁,塞满了天花板以下的空间,像困住猎物的蛛网,怪物膨胀的表面不断蠕动,仿佛融化般淌下粘稠的液体。
那些眼睛不甘地“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无数苍白的身体在黑暗里如浪潮般起伏。
江宇挡在池殊与怪物之间,猩红的斧头上鲜血流淌。
怪物的中央,林妄的面容模糊不清,但那目光仍死死盯着池殊的方向,唇角似乎扬起,露出一个怪异的笑。
你逃不掉的。
池殊:打吧打吧,两个一起同归于尽最好,别来祸害他了。
电梯合上的前一瞬,江宇沙哑断续的声音不真切地传来。
“等着我……”
池殊猛地打了个寒噤。
不等不等。
他跑都来不及。
第7章
池殊顺了顺自己差点岔气的胸口,在电梯到达五楼后走了出去,这里的走廊一片平静,拐进楼梯后,他便一路直冲向七楼,找到之前呆过的那个房间,开锁走入。
房间里的摆设和他离开前的别无二致,池殊弯身捞起那只快递盒,离开了这里。
下一步,他要去天台,找到夏明的尸体。
天台的锁已经老旧,池殊轻而易举地便将其撬开,门打开的瞬间,黑暗犹如雾气扑面而来。
不远处矗立的是巨大的水箱,一个个堆叠起来,犹如等待猎物的野兽般静静蛰伏着。
这里的灯坏了,池殊只能打开手电筒摸索着前行,周遭寂静得可怕,连他刻意放轻的脚步都清晰可闻,伴着沉闷的心跳。
借着手电筒的灯光,池殊能看见地上干涸的血,黑褐色的痕迹不规律地分布着,好似蔓延的诅咒。
远处的高楼已经完全无法看见了,整座偌大城市内仿佛只剩下他一人,一切都笼罩在黑暗里,唯有他手中那一星稀薄的光。
池殊走到水箱前,把快递盒放在一边,伸手试了一下梯子的牢固度,纤细的梯身摇晃,结合处发出咯吱的声响,他摸到了一手铁锈。
他忍不住怀疑这东西能不能承受住自己的重量。
但事已至此,他早已没了退路可走,池殊将照明的手机咬在嘴里,沿着梯子小心地爬了上去。
站在水箱的顶部,池殊弯腰艰难地摸索着,冰冷的铁皮很锋利,他刚刚已因一时不慎被划到了手,软肉绽开,指缝间一片湿黏,他却并没感到有多痛,只是冷。
他几乎整个人都贴在箱体上,彻骨的阴寒一阵阵地袭来,就像那时在房间里面对夏明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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