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那么多年,就没这么丢脸过。
池殊面无表情地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痕,转身就走。
“我需要冷静一下。”
门砰地关上,留下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第123章
面子已经丢了, 池殊干脆摆正心态,放空一切,去淋浴车厢冲了个澡, 把身上的血污洗掉,又换了套新的衣服。
眼圈还有些微红, 但好在已经并不明显,他现在的头发很长, 还卷, 吹起来也麻烦, 吹了二十多分钟,池殊耐心告罄,将半干的发丝用毛巾随手一裹, 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不管怎样, 他决定先休息一会儿再说。
“白昭让我带话给你。”
正打算给自己戴上眼罩的池殊掀起眼皮, 看到夏影, 道:“什么话?”
他刚洗完澡,白皙的皮肤仿佛还透着热气, 发丝被悉数卷起束在脑后,本就优越的骨相一览无遗——这张脸是池殊在自己原本的模样上亲自改的, 更明艳, 也更具有攻击性——细眉, 眼尾也狭长,睫毛浓而翘, 那双眼睛直勾勾看人的时候, 里面仿佛盛着万千颜色,总能让人心口一跳,唇角天生上扬, 笑意浅浅,似凉薄又似多情。
夏影看了片刻,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
“他让你不要多想,他选择相信你,还有……”夏影狠狠吐了口气,加快语速,像是这些字烫嘴似的,“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以后会遇上更好的。”
池殊:……真是为难你了。
他弯了弯眼睛,笑吟吟哦了一声,见夏影还没走,挑眉:“还有?”
对方的唇角抽了一下:“路宴久也让我带话给你。”
说这活的时候,他的脸色明显又阴了几分。
……一个两个的没完了是吧。
自己是没长嘴吗?
夏影盯着面前的聊天界面,神情麻木,犹如一个没有感情的读词机器:“他说……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不管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我想跟你做朋友。句号。”
短短十几秒,夏影仿佛在火海油锅里滚了几回,池殊怀疑对方已经偷偷用脚趾抠出一座魔仙堡了。
他依旧面不改色地哦了一声,口吻让人捉摸不透:“我知道了。”
见池殊没有话让他带回去,夏影松了口气:“你跟他们两个……算了,跟我没关系,不打扰你休息了。”
他转身就要走,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微顿:“对了,头发没吹干睡觉会头疼,我妹妹以前经常这样。”
池殊已经带上了眼罩,往后一倒,摆摆手:“没事,我身体好,不疼。”
眼罩上两只又大又圆的熊猫眼正泪汪汪地盯着他,毛绒绒的,像在恶意卖萌,夏影忍不住看得久了些,回过神来后,说了句行,快步离开了。
周围的环境还算安静,池殊提前定好了闹钟,半梦半醒地闭着眼睛,意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模糊,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有谁在摸自己的手。
冰凉的触感,掌心虚虚覆在他微屈的手背上,然后五指一点点滑入他的指缝,像一片蝶翼贴上另一片,动作轻柔得让人毛骨悚然。
池殊早在那人刚碰自己的时候就清醒了,被弄得头皮发麻,但一直稳着呼吸,装作没有醒来。
长达半分钟的静默后,他毫无征兆地一把扯下眼罩,猛地朝右边看去。
空空如也。
意料之中。
手背上仿佛还残留着对方冰冷的温度,池殊连忙将手缩回搓了搓,一张单薄的纸片从车厢顶部落下,正好掉在他身旁的空位上。
一行整齐漂亮的血字掠过他的眼前。
【看起来你有好好保存我的骨灰。】
池殊愣了一下。
……他死去的丈夫来索钱了?
他忍不住往上抬头,视野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一条模糊的黑影,像巨大的蟑螂一样蹿过,等他仔细看去的时候,又消失了,仿佛只是他的错觉而已。
池殊迟疑了一瞬,拿起那张纸片,它很薄,也很硬,他将它转过来,背面还有一行字。
【我在影城等你。】
影城?
他记得夏影告诉过他,这是第五站。
池殊下意识摸了摸扣在自己无名指处的戒指,若有所思。
【嘶,按照套路,不会是主播之前花了多少,就要付出对应的代价吧。】
【果然,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
【我就说主播运气不可能这么好吧,债迟早要还的。】
【人死都死了,钱还不给老婆用,这丈夫不能要了(指指点点)。】
【怎么还?肉偿吗?】
池殊刚打开弹幕,迎面的第一条就是这个,盯着那两个极为刺眼的字沉默了几秒,一些不太美妙的回忆涌上心头。
见他进了直播间,弹幕刷得更疯了,匆匆几眼,就把池殊给干沉默了。
什么“主播我给你钱,你能不能也肉偿一下我”“主播我来替你把钱还了,你来当我的妻子吧”“只要主播能嫁给我,我不介意帮主播分担前夫哥的遗产”……
……别的直播间的弹幕也是这个画风吗?
算了,这弹幕还是别开了。
闹心。
池殊无情地点击了关闭。
他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将散乱的发丝别在耳后,现在是晚上十点十分,距离到站还有一小时五十分。
周围的乘客基本都在睡觉,黄色的灯光照在他们各异的脸上,从鼻腔里发出绵长缓慢的呼吸声。
车厢里的气氛……好像变得更奇怪了。
一道嘶哑尖利的女声突然从后方传来。
“不——滚开!……啊——!”
应该来自另一节车厢,但那凄厉恐惧的声音还是极具穿透性地进入了池殊的耳朵,他愣了一下,支起身回头。
发生什么了?
过道门关着,从这里自然是看不到的,他站起身,来到尾部,刚拉开门,一颗女人的头咕噜噜滚到了他的脚边。
她惨白的脸上还维持着死前最后一刻的表情,震惊、恐惧、愤怒,颈部的切口平滑,甚至连一丝血都没有滴出来,某一瞬间,池殊都怀疑地上的是个假人。
不远处的座位上有一具无头的尸体。
它以生前的那个姿势直挺挺地坐着,他甚至都能清晰地看到对方脖子断口处灰白的脊柱、密密麻麻猩红的血管,粉红的肌肉与软骨。
几名乘务员围在它附近,池殊站在他们后方,注意到其中一个人的手里拿着一本册子,上面写着几排座位号码,有几个被画上了红色的圈。
如此诡异的一幕,周围的绝大多数乘客仿佛全然未觉,他们要么闭着眼睛,要么目光冷漠地注视着前方,少数几个面色惨白、不时往这边看的,应该都是玩家。
两个乘务员把尸体平放进小推车,从外观看,小推车有好几层,全是密封的,看着架势,其余几层里装的什么,也很容易能猜到。
一名乘务员突然朝池殊的方向走来。
他说了声“不好意思”,把滚到对方脚边的头捧了起来,装进盒子。做这一切的时候,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得体的微笑,格外瘆人。
池殊:“发生什么了?”
“夫人,这位女士在检票时无法拿出车票证明自己的身份,她需要为此付出代价,如果在这一过程中造成了乘客的死亡,我们会负责回收尸体。”
池殊的心里泛起一阵恶寒。
代价……就是头?
这时,他看到有个男人朝他招了招手,对方的脸有点熟悉,池殊很快记起这是之前和他一起在骨镇行动的邓信,他快步走了过去。
对方主动打了招呼:“真巧,又见面了。池池。”
池殊微微点头,以目光示意:“那是怎么回事?”
“啊?你不知道吗?你们车厢没有拿不出车票的玩家?”
得到肯定的答复,邓信:“我们这里已经有两个了,一个付出的代价是头部,还有一个付出了一只眼睛,虽然没死,但也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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