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地面开始蠕动起来, 犹如某种庞然怪物的身躯, 漆黑的表皮下, 是对方沙沙的血肉, 池殊险些站立不稳,被白昭的手一把拽直了身子。
冷意沿着踝骨爬上来。
他连忙低头, 对视上好几双空洞巨大的眼睛。
地板如同黏液般被撑开,从中长出一只又一只黑色的手, 密密麻麻的手指如同树枝, 疯狂攀长而上, 握住他的小腿。
一股大力猛地从身下传来。
池殊的整个脚瞬间被拖了进去,如同陷入泥淖, 交叠的人影朝他投来恶意的视线, 一旁的白昭瞳孔微缩,试图将人往回拽,但对方的身体却越陷越深。
任何攻击没入地面, 都像被一团黑洞给吞噬,它们的袭击来得太过猝不及防,也过于迅速,瞬息的功夫,池殊整个人都被拖到了地面之下。
他消失后,黑影涌动的地面重新回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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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殊的重心还未完全着地,那些拖着他的人影便疯狂地朝他扑了上来,它们张合的嘴中没发出一丝声响,死寂中只有身形摩擦的声音,如同蜘蛛爬行。
冷意席卷,他毫不犹豫地召唤出兔子道具,足有一米五的高大电锯悬浮在半空,将那些扑上来的黑影给疯狂地收割,扭曲的断肢飞舞,犹如灰色的蛾子,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好不容易摆脱了它们的束缚,池殊站在原地,平复下胸腔后剧烈的心跳,凝神看向周围。
这里还是车厢。
但是一节无比诡异而阴森的车厢。
煞白的墙壁全是由枯骨堆砌,粗大、尖利,像是怪物的肋骨,一排排座椅像极了仰倒的人的模样,皮革的颜色猩红如血,天花板上,盘亘着犹如肠子般错杂的管道,弯折处的褶皱肖似蚕的躯体,甚至还在蠕动着,里面似乎运输着什么东西。
脚下的地板实心、冷硬,还算正常,两侧都是如隧道般的魆黑,池殊做了个深呼吸,凭着座椅的朝向判断了方向,朝列车的前侧走去。
没走几步,他又被影子缠上,这些东西仿佛疯了一样地攻击他,即使兔子挥舞着电锯将它们如杂草般斩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池殊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几条被漏下的影子突然自身后袭来,裸露的皮肤瞬间窜上一阵发麻的冷意,池殊来不及闪躲,强烈的窒息感从脖颈传来。
背后响起几道破风声。
被卡住脖子的力道倏然一松,视野的边缘,一张黑桃K猛地撕破空气,深深扎入扶手。
“看起来——它们很喜欢你啊。”
路宴久悠悠的嗓音从不远处响起。
池殊回过头,那几道人影已经被击碎,来人修长的身影倚在过道门边,面容在阴影中模糊不清,灵活的手指把玩着一张扑克,下一秒,那张扑克就变成一沓,犹如展开的扇子般被他夹在指间。
脚步声在靠近,池殊垂眸盯着地上影子的残骸,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他开始脱上衣。
他上身一共只穿了两件,最外面那件脱下后,剩下的就是贴身的吊带长裙,从手臂到脊背都是镂空的,遮盖的衣料完全褪去,肩颈流畅的线条清晰可见。
对方的动作来得太过猝不及防,等路宴久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已经来不及了。
他忍不住问:“……你在干什么?”
即使知道池殊是同性,路宴久还是下意识地把目光从那人白得晃眼的皮肤上挪开。
池殊说了个“等等”,敛下眸,把外衣揉成一团,往远处角落的阴影中丢去。
仿佛收到了某种讯号,周遭死寂的阴影陡然开始动作,一条条黑色的影子从角落里钻出,怪异的沙沙声中,那团衣服瞬间被蚕食殆尽。
果然是这样。
他的衣服上,沾染了对方心脏的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池殊把自己带血的裙摆也利落地用匕首割掉,丢到了角落。
他的左臂缠着绷带,紧紧包裹着他冷白紧实的小臂,黑红色的长裙被截得堪堪碰到膝盖,小腿修长有力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
对面的路宴久自然也觉察到了端倪,但看着池殊现在的模样,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在你面前的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他把这句话在心底无声重复了几遍,终于直视对方,忽然,见池殊朝他伸出一只手。
对方的掌心苍白,手指纤长,指腹透着淡粉。
“外套借我下,回头还你。”池殊说。
他还是不太习惯身体裸露这么大的面积,更何况这里的环境阴冷且瘆人,他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路宴久:“哦。”
他利落地把宽松的外衫脱了,只剩下黑色的高领长袖,他递给池殊,见对方神色如常地穿上,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果然还是因为那人顶着女号的关系。
他们并肩往列车前部走,途中依然会有影子来袭击他们,但已然不像之前的那样疯狂与频繁,在杀死其中的一条影子后,池殊面前忽然掉下一张小卡片。
他把它拾起,路宴久也凑过头来看。
几行猩红凌乱的字迹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什么幸湖,什么庇护所,全是狗屁,那里的人都死了,一个都不剩,跟我们联络的,只是一群怪物。
根本没有任何抵御病毒的手段,他们会死,我也会死,死了之后我们又会活着,加入它们,诱骗剩余的人前来赴死。
直到世界上最后一个人类消失。】
看着地上那些被他们砍得零碎的黑色断肢,池殊若有所思。
这些人影极大可能都是死在列车上的乘客,而他们现在所处的只是废弃的希望号列车之一,在这个副本内,去往幸湖的列车一辆接着一辆,永无止境,每一辆都和之前重复着相同的命运,就像一个轮回。
成群的人影密密麻麻地扑了上来,很快被他们给杀死,如果不是这些东西没有血液,这节车厢里估计早已经血流成河。
又是一张卡片。
【列车永远到不了终点站。
列车长是个怪物。乘务员也是。
包括这辆列车。
从登上的那一刻起,乘客们注定无法逃脱。】
池殊的指尖抚摸着卡片的边角,眸色微动。
或许他想到如何去往幸湖的办法了。
他把视线从卡片上收回,忽然听见路宴久说:“你看前面,是不是我们原来的列车?”
池殊望过去,只见一节明亮的车厢就连接在门的后面,和周围阴森可怖的环境格格不入,从他们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几排整齐的座椅和人头。
他心下隐隐觉得不对,但还是和对方一同走了过去。
穿过那道门的瞬间,池殊感到周围的空间有细微的扭曲,暖黄的光辉忽然充满视野,他不禁眯了眯眸子。
嘈杂的人声如潮水般涌来,来自附近的玩家,让人莫名有种久违的心安感,他们此刻正处于列车的尾部,这里的空间比普通的车厢更宽敞,窗户也更大,几名玩家正在他们的不远处交谈。
车窗外的人脸已经消失了,但四面八方被封在墙壁内的影子依旧存在,深深浅浅的轮廓缓慢蠕动着。
毫无征兆地,头顶传来柔和的女声:
【尊敬的各位乘客你们好,前方即将到站——莫比乌斯,请要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
【本站正在举办复活节,欢迎各位乘客前去体验游戏,游戏玩法新颖,奖品丰富,祝您游戏愉快!——本条由[幸湖]官方独家赞助播出。】
池殊一愣。
到站了?
他下意识低头看表,下午六点五十五分。
可这一站与上一站的间隔时间整整有七个小时。
他很快意识到了原因。
在被影子拖进那个空间后,他们周围时间的流速和正常的车厢不同了。
列车开始减速,缓缓停下,随着一声嗡鸣的气音,车厢门应声而开。
外面竟不再是一片浓郁不见底的黑,而隐隐有些苍白的光亮,灰暗的巨大影子静止着,池殊内心不安的愈发强烈,他和路宴久对视一眼,走了出去。
踏出第一节阶梯,池殊往外看去,面上闪过意外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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