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死寂间,余渊忽然福至心灵地意识到了什么。
他可能进入求偶期了。
对一个……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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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池殊翻了个身,撑开眼皮,凭着尚未苏醒的意识划开了终端。
七点零三分。
柔和的光线洒在青年困倦的面容上,他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一副随时都有可能阖上眼皮睡去的模样。
池殊不知道自己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意识一直昏昏沉沉,中间还醒过好几次,满打满算下来,入睡时间肯定没超过三小时。
他一手遮着眼睛坐起来,揉了揉乱七八糟的头发,踢掉被子,一把拉开窗帘,趿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
镜中青年面无表情地抬起眼睛,抓着牙刷麻木地上下滑动,池殊盯了自己一会儿,又慢悠悠地低下头捧水漱口。
睡得他双眼皮都多了好几层。
冰冷的水流扑到面颊上,清醒过来后,昨夜的记忆渐渐回笼,他已然不记得余渊是什么时候消失的了,直到最后,对方似乎也没对他做什么,池殊有些困惑,但毕竟那家伙不是人,不能用人类的逻辑来度量他,他想了想,也就把这个疑虑丢到脑后去了。
他们现在的关系,不过只是临时盟友而已,顶多……算是有过身体接触的盟友。
除此之外……
还有一件事。
池殊擦了擦湿漉漉的脸,一边从卫生间走出,一边划开通讯面板,果不其然,看到几条最新消息被顶到了列表的上端。发信时间将近凌晨五点。
来自同一个人。
一个他想见又不想见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点了进去。
第一条信息是添加好友时温千华主动给他发的:【欢迎随时来找我玩哦~小池^_^】。
再下面那条,是池殊几个小时前,被脑海中那些杂乱的思绪折磨得哈欠连天头痛欲裂时,眯着眼睛迷迷糊糊敲下的:
【睡不着】
——那人既然熟悉过去的他,或许会在这方面有办法。池殊当时是这么想的,现在回头看,只觉十分后悔。
果然,人在半夜神智不清的时候总爱干些蠢事。
在他还没有摸清楚温千华底细的情况下,这种举动还是太草率了。
青年苍白的指尖抵着发胀的额角,垂眸继续往下看。
……算了,发都发了,也许会有意外收获呢。
对方是在半个多小时后给他回复的。看上去那人的作息跟他一样阴间。
【失眠了?】
【怎么,是想我想得睡不着吗?】
【哈,开玩笑的,今天中午十二点,到这个地址,我会带来你想要的。】
【不见不散。】
池殊的视线在对方发的那个“地址”上停留了几秒,关掉终端,把自己扔到椅子上,有些无神的目光望着天花板。
天还没完全亮,池殊也没开灯,只有淡薄的光线从打开的窗帘透进来,将他的影子打到墙上。
青年脖颈后仰,下颌扬起一道优美的弧线,他一腿支着,脚跟抵着地板,椅子腿在空中慢悠悠地晃荡,他的指尖垂在半空,随着摇晃的节奏轻轻颤动着。
忽然间,池殊发出一声低低的轻呼,高悬的椅腿猛地一顿,而后仿佛失去平衡一般,木头与地面摩擦出一个粗粝的音节,他的身形毫无征兆地往后倒去。
墙面上的影子也随之下坠。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一道鬼魅般的影子突然出现在青年的背后,而后,一只苍白的、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抓上了椅背。
失去平衡的椅子就这样悬停在那里,房间重归死寂,池殊脚尖虚虚点着地面,重量几乎完全压在椅子上,头往后仰了仰,眼尾的余光越过空气,对上一双幽暗阴沉的眼睛。
男人银白的发尾顺着他低头的动作垂下,五官深邃俊美的轮廓被描摹出一层浅淡的暗影,昏暗的光线下,他尖锐诡异的气质被削弱了几分,看上去宛如一尊冷峻精致的雕像。
池殊冲他露出一个晃眼的笑容来。
没有任何意外、惊慌、或松了口气之类的神情,青年微微扬起的眉梢暴露了他已然预料到这个结果——他胜券在握的时候往往会这么笑。
“你在啊。”
并不惊讶的口吻。一句陈述。
对上那双弯弯的眸子,这时候,余渊才意识到一个事实。
他又被他骗了。
刚刚那一下,只是这个人类为了勾引他出来而布置的陷阱而已。
对方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间内闪着光,笑意盈盈,余渊发现自己无法挪开视线,他盯着青年的脸,说:“……如果我刚才不在呢。”
“没有如果。你就是在。”池殊轻巧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抻了个懒腰,衣料颤动,露出一截清瘦冷白的腰线。
余渊的视线跟随着他的脚步。
他慢悠悠走到衣柜前,把自己埋进去,从中挑了一套扔到床上,啪得一声合拢柜门,直起腰,两手抓起衣摆往上撩,脱到一半,池殊眸子一转看向房间里的那个不速之客,以目光逼问:“你怎么还不走?”。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情商为0的那家伙无法理解他的肢体语言,心累地叹了口气,道:“我要换衣服。你可以消失了。”
他话语说得轻巧,宛如对待一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余渊也听出来了,眯了眯眸子:“没必要。只要我想,我可以一直看着你。”
来自男人的视线赤裸而直白,池殊想了想,觉得对方貌似说得也没错,丢了句“随你的便”,径自脱下了上衣。
青年站在光影的边界处,上身未着寸缕,一束狭长苍白的光束打到他的身上,沿着锁骨起伏的轮廓一路到腰腹,肌肉修长优美的轮廓清晰可见,他随手把遮住眼睛的发丝撸到脑后,转身就去拿衣服。
在他扭头的瞬间,一道危险冰冷的气息忽然扑了上来。
池殊眼前一黑,男人的阴影笼罩住他的视野,近在咫尺的距离,他下意识倒退半步,脚跟撞上衣柜,来自对方的压迫感令他的神经微微紧绷,池殊的睫毛颤了一下,抬眼道:“你堵着我了。”
青年的身体正被他困在手臂与木板之间,给他一种能把这人永远圈住的错觉,余渊垂下眸子,缓缓道:“你很讨厌我?”
池殊沉默了一下。
……这人今天吃错药了?
在余渊面前,他没必要伪装什么,直言不讳道:“还行吧,只是有时想把你给杀了而已。”
余渊倒不意外他的答案,开口道:“你昨晚……为什么要那么做?”
闻言,池殊眉梢微扬,笑了:“只是想要个人来抱我,而你恰好出现而已。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他答得毫不犹豫,字句脱口而出后,室内陷入了一段诡异的沉默,池殊从余渊的神情中终于觉察到一丝端倪,恍然地啊了一声,摊开双臂,一副任凭摆布的模样。
“你还想抱我?那来吧,抱完我要穿衣服了。”
余渊忽然发现,这个人类什么都不知道。
他漫不经心地、灿烂地笑着,仿佛不管对他做什么都是无所谓的姿态,他根本不在乎,在某些方面,甚至称得上迟钝……余渊的眸子不禁沉了沉。
但他真的没意识到吗……那么机警、狡诈、惯常拿捏人心的一个人,即使是情感再细微的变化,也应敏锐地捕捉。他不可能不知道。
唯一的解释……他明明早就清楚,却自己选择了逃避。
见余渊迟迟不动作,池殊眨了眨眼,慢慢放下手:“不想吗?好吧,那就让让,你挡着我了……”
“池殊。”
对方忽然开了口。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亲口叫他的名字,用一种有些生涩的、缓慢而喑哑的语调,那两个音节在他的唇舌间碾过,仿佛一句世界上最短的誓词,他叫出池殊只用了两秒,而黑暗中无法看见的地方,那个人类的名字顺着怪物的血液流进他的心脏,它从此刻在那里了,就像他亲手给自己带上了枷锁。
“你被多少人抱过?像昨晚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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