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殊闪身躲过袭至面门的一击,几缕发丝被斩落,趴在他肩头的鬼婴朝对面的数名玩家扑了过去,带起一片惊骇的喊叫。
池殊的面容因鬼气变得无比苍白,但唇瓣仍旧是鲜红的,染血的裙摆随着他的脚步晃动,如同开出一片殷红的罂粟。
他已经来到了列车的尽头,退无可退,短短几分钟内,越来越多的玩家侵入这节车厢,池殊被堵在车尾,前面数米自动铺开一片真空地带,电锯砍下的断肢散落一地,玩家们如临大敌,紧紧盯着他。
那人在逃跑的过程中也受了伤,大块的血渍晕深深色的衣料,已然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玩家或怪物身上的血,他耳垂上猩红妖异的坠饰微微闪烁,映衬着瓷白的面容。
即使知道池殊此刻的长相大概率是伪装,但对上那双暗紫色眸子的一瞬间,许多玩家不禁晃了下神。他漂亮的眼睛正弯着,上挑的眼尾噙着笑,漆黑的瞳孔深处却只余一片冰冷,视线好似能穿透他们的皮囊,看进内心。
任何算计或肮脏的想法在那双眼睛下仿佛都无所遁形。
终于有沉不住气的玩家率先动手。
有了第一个,自然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猛烈的攻击接踵而至,池殊身前的空地瞬间被缩小,浓郁的血腥味在车厢弥漫,血液飞上玻璃,缓缓流下粘稠的痕迹。
巨大漆黑的窗户沉默地倒映出车厢内混乱的景象。
一声玻璃的碎裂声突然传来。
清脆,不重,但在这样的环境间,显得格外突兀。
玩家们不约而同停了手上攻击的动作,惊愕地望向声音的来源。
砰——
紧接着,是第二声。
布满裂纹的玻璃瞬间四分五裂,碎片随着呼啸的风狂涌向外,噼里啪啦地击打车身,此时此刻,那扇能抵御下怪物与诡异的窗户竟如瓷器般不堪一击。
池殊站在车厢尽头,手中的求生锤咣当落地,白皙的掌心已是一片鲜血淋漓。
他披散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几缕染血的黏上脸颊,在他的背后,狂风自那扇巨大的窗户倾涌进来,黑暗中蜘蛛探出长足,无声蠕动怪异形体,嘶吼的风裹着血气拍到玩家们的脸上,如刀子剜过肺部,在心脏上扎下一刀。
眼前的一幕太过超乎常理,以至于在数十秒内,所有人都站在原地,因惊惶而收缩的瞳孔死死注视着那个人所在的方向。
他坐在破碎的窗框边沿,狂风将他的发丝和裙摆吹起,池殊闭了闭眼,像是在享受这种感觉,他唇角笑意愉悦,被风吹得微眯的眸子掠过玩家们那一张张苍白慌乱的脸庞。
所有人在那一刻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个念头——
他到底要做什么?!
他们很快就有了答案。
“看好了,别眨眼哦。”那个人说。
池殊扬起下巴,修长袒露的脖颈带着斑驳血迹,他双臂展开,任由风把外套卷走,下一秒,竟往后一倒,身体瞬间消失在他们的面前。
列车轰鸣而过。
第136章
当被艰难地拉到列车顶上的时候, 池殊感觉胳膊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掉出车窗的那一瞬间,冰冷的失重感席卷全身,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给吹飞出去, 幸好手腕在最后一刻被绳子给套住,他攀着边缘爬了上来。
掌心已经被玻璃划得鲜血淋漓, 池殊捏了捏手指,脸颊的热意被冷风带走, 心跳一点点平静下来后, 他才感到浑身上下迟来的疼痛。
刚刚倒的那么一下, 差点没给他骨头都撞散架。
路宴久正站在他对面几步的地方,修长的指间勾着一截尚未来得及收回的绳子,狂风掀起他的衣角, 车身的光晕给他俊美的面容投下一层深深浅浅的暗影。
他看向池殊, 笑道:“就这么相信我?”
池殊对上他的视线, 挑眉:“不是相信, 我只是赌你会来。”
他随手将挡住眼睛的发丝别到耳后,目光转而投向黑暗, 自下而上的光辉里,池殊的虹膜呈现出瑰丽的紫色, 面容白皙透明。
路宴久微微一愣。
他看着那人被风扬起的裙摆与染血的发, 忽然上前一步, 在池殊不解的视线中,捉起他的左手, 微微俯身, 唇瓣凑近的时候,闻到了他指尖的血腥味。
路宴久抬眼:
“这位美丽的女士,我能邀您共舞一曲吗?”
短暂几秒的沉默, 只有狂风呼啸。
清冷的男声从身前传来,带着几分戏弄似的愉悦。
“现在呢?”
路宴久对上一双浅茶色的眼睛。
青年的手正被他虚虚握着,鸦色的碎发衬着苍白的面容,他额前的发丝被吹起,俊美的眉眼袒露无疑,唇角扬着,光晕给他的脸颊铺上一层朦胧的纱。
他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第一颗扣子散开,露出伤痕与若隐若现的锁骨,衣角被吹得猎猎作响。
路宴久眨了下眼睛,上上下下地将他打量了一番,唔声:“现在也不错。”
池殊轻笑,从他的手中将手抽回,往前走去:“去车头吧。”
他想要的东西,应该就在那里。
……
周围很黑,只有依靠火种,才能看清附近的景象。
怪异的形体在黑暗深处蠕动、起伏,不时探出触足,光辉边缘,异形环伺,风声间隐隐夹杂着骇人的嚎叫,池殊只觉冷意渗入毛孔传遍四肢百骸。
路宴久忽然顿住了脚步。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阴影中,依稀浮现出几道人形的轮廓,而且越来越近。
“小心。”
池殊的左臂被猛地一拽,紧接着,子弹带着灼烫的热意擦过他的肩膀,尖锐的破空声震得耳膜嗡鸣作响。
冷漠低沉的男声自身前传来。
“姓路的,你要站在他那边?”
随着他的声音,来者的影子越来越清晰,以白昭为首,夏影与解绫花站在他的身后。目光交错,气氛一时凝固。
路宴久的手尚未从池殊的胳膊上挪开,就这样握着,对上那人暗沉的视线,发出一声低笑:“现在问这个问题,是不是显得太多余了?”
猩红的丝线在解绫花的指间缠绕,她冷声:“至少给我们一个理由。作为狩猎方,帮助他——你可得不到半点好处。”
“错了。”
路宴久打了个响指,红黑二色的扑克在他的掌间起舞,边缘折射出锋利的光。
“从一开始我进这个副本,为的就是追求乐子,顺便见识一下这位能让我们社长都高看三分的朋友到底有什么手段,对那个所谓的SS级道具,我根本没什么兴趣,而现在——我觉得跟他一起对抗你们更有趣。以及,另一个原因……”
“我和他做了一笔交易。”路宴久侧眸看向池殊,弯唇,“他会再给我表演一场让雨倒流的魔术。”
解绫花皱眉:“你的意思,雨台那时雨水倒流的景象,是他——”
“你明明说那是池池做的。”白昭盯着他,突然说。
“是吗。”路宴久不甚在意地扬了扬眉,“那你就当我在骗你吧。”
一旁的夏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把心中那个荒谬的猜想压下,语气冷冷:“看来我们没得谈了。”
白昭的视线一寸寸挪到池殊的脸上。
青年一双色泽浅淡的眼眸在阴影下模糊不清,发丝被夜风吹得凌乱,脸还是那张脸,但发自本能地,白昭感觉对方的气质有了微妙的变化。
解绫花的丝线先动了。
锋利的红丝割破空气,如同无数纤细的血线,猛地袭向池殊面门,却在下一秒,被巨大的电锯斩断,兔子悬在半空,行了个优雅的绅士礼。
池殊无意间对上白昭的眼睛,那人的眸子里一片晦暗,危险感袭来,他条件反射地矮身闪躲。
他甚至连白昭是何时出手的都没有看清,对方已经在距离他几步之遥的位置,银质的枪口折射出冷光,数颗子弹呼啸而来,却在半路被几张扑克狠狠击偏了方向,打入周遭环伺的黑暗。
路宴久笑吟吟睨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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