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白大褂的青年微微挑眉, 只露出的那双眼眸盯着他,睫毛在眼底洒落一片影:“比如?”
“梦见你。”
池殊笑了声,伸手勾掉口罩, 露出俊美苍白的五官, 一双眼睛里明晃晃写着三个字:
别演了。
温千华耸耸肩, 以目光示意角落里那滩看不出人形的血肉:“得手了?比我预想中的要慢, 看来你是趁这个机会收集了更多线索。”
池殊不置可否,从白大褂里摸出信号器, 对着他们颈上的项圈按了按钮,咔嚓两声, 冰冷的金属应声而开。
他把它收了回去, 看向陈延, 微微一笑:“接下来,打架就靠你了。”
门外。
在剩下的两名病患进入后, 等待的护工无所事事, 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但没几分钟后,门又开了。
那名医生站在门后, 用身体挡住了里面的景象,他清冷的目光审视地将他们扫了一圈,像是在进行评估,被他看到的护工皆是肌肉一紧,下意识挺直了背部。
也许是感到满意,医生的眼尾下弯了一点弧度,声音自口罩后传来:
“你们也进来。我需要帮忙。”
*
陈延解决得很快,殷红刀芒闪过,刚进门的护工还没来得及异化成怪物,就被砍成了残肢碎片,鲜血如柱喷涌,却没染上他的衣角分毫。
看着他利落收刀,温千华道:“不错嘛,难怪莉莉丝那么重视你,……要不要来荧惑?我可以开出比她更高的待遇。”
陈延毫不留情地拒绝:“不要。”他眸光微动,目光投向池殊,“接下来是不是要去院长室了?”
池殊:“嗯。我问了那个医生,院长室在行政楼七层,从这里过去的话,要走起码二十分钟。”
两人身上穿的病号服实在过于显眼,幸好闵医生的储物柜里还有好几套白大褂,变装完毕后,三人朝电梯的方向出发。
临走前池殊还顺走了对方的表,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五十五分。
路上,池殊想起来什么,转向温千华:“你的天赋很好用。”
对他这个非酋实在太友好了。
“持续时间是多久?”
“你喜欢的话,一直。”对方似乎笑了一下,“只要我活着。”
一旁的陈延投来视线:“天赋?”
温千华:“啊,忘了说,我的天赋是[强运],有一个功能,是可以给指定对象运气加成。我也给你用了,就在几分钟前。”
他说得很随意,但在场的两人都清楚,运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一旦被掌控、叠加,能够带来极为恐怖的后果。
陈延有些意外,神色微顿:“……谢谢。”
温千华:“不用谢。真要谢的话,你不如跳槽来荧惑。”
陈延:……
“等一下。”池殊忽然意识到不对劲,“那你刚才为什么要抱我?”
他以为必须进行肢体接触温千华的天赋才能起效。
“这个啊……”他拖长尾音,“如果肢体接触的话,效果会更好。接触面积越大,我能借你的运气就越多。”
这话听起来就不靠谱,池殊的脸上写满了怀疑,但介于对方不久之前刚帮了他,他也就没计较。
抱就抱了,他又不会少块肉。
……
他们乘电梯来到了一楼,沿着光洁的大理石地朝北门的方向走去,白色的地面倒映出三人模糊弯折的影子。
消毒水的气味一开始还有些刺激,但闻久了鼻腔只剩麻木,穿着白色制服的医护人员来来往往地在他们周围经过,并没有谁注意到他们身份的异常。
大门就在前方。
隔着玻璃,池殊再一次看到了外界的景象。
雨比开始见到的还要大。高大的楼房掩盖在泼天的雨幕中,仿佛褪色的钢铁丛林,阴云倾轧而下,天空与大地都是一色的灰,宛如风暴来临的前兆。
他忽然感觉自己被浸泡在无法呼吸的溶液里。
雨声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身体,每一滴雨都很轻,但当千亿滴朝他坠下的时候,带来压迫的窒息,几乎浸透骨骼,碾碎心脏。池殊下意识攥紧了手指。
“还好吗?”
温千华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声音传来,池殊摇了摇头,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事,露出一个微笑,最先朝门走去。
陈延盯着他平静的侧脸,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这个副本里,池殊格外恐惧下雨。
他们很快通过了门,目的地就在几幢高楼的背后,只露出半个灰色低矮的影子,窗户的颜色比墙体更深,雨幕后,宛如长着许多双眼睛的怪物。
没走几步,他们听见了警报声,本应刺耳的长鸣被雨声掩盖、模糊,等意识到的时候,它已经不知响了多久——来自三人的背后。
回头的瞬间,池殊感到脊椎一痛。
紧接着,强烈的麻意沿着神经传遍全身,晕眩感袭来,池殊眼前发黑,耳边也嗡嗡的,越来越暗的视野里,他看到很多带着面罩的人从大门后涌出,他们的装束和寻常的医护人员不同,穿着统一的白色塑胶制服,长袖长裤,左肩处佩戴着黑色的徽章。
那些人仿佛提前预知了他们的行动,目标明确地朝三人赶来。
昏迷的前一刹,池殊的脑海中掠过一个念头:
他们的身体里绝对被藏了东西。
不然不可能——
黑暗彻底吞没意识。
*
杂乱的、重叠的声音在池殊意识的深处响起,此起彼伏,如同拍打的巨浪般将他吞没,他试图去听清那些声音,但太过混乱,以至于无法捕捉到分毫。
不知过了多久,嘈杂的脑海中,一道声音逐渐变得清晰。
它像根针一样矗立在他的意识里,尖锐到了疼痛的地步。
“以一人痛苦普度众人。”
“仁慈的主啊……请宽恕他们的罪孽,如果要降下惩罚,我将替代他们走上十字架。”
“我‘看见’你了。”
……
谁在说话?
池殊试图去抓住那道模糊的影子,对方却像水一般从他的网眼间漏走,声音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对身体的感知重新开始复苏。
鬼压床的感觉令他喘不过气来,费劲全身力气才冲破压在胸口的桎梏,脊背出了一身冷汗。
池殊猛地睁开了眼。
强烈的光线刺激得他流泪,他想闭上干涩的眼睛,但当下的场景并不允许。
苍白的无影灯直直照射着他的眼睛,模糊的视野中,池殊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他的旁边,男人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进手术帽里,戴着口罩,只露出灰蓝色的眼睛。
他的手中拿着一个大号针管,极长银色的针端冒出透明的液体,似乎正打算注入池殊的体内。
手臂与腿都被束缚带绑着,无法动弹分毫,对方居高临下的注视之下,他感到沉闷的胸口袭来一阵窒息。
池殊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嘴巴被蒙上,舌头抵到球形的硬物,他有些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你醒了。”
口罩背后,传来男人沙哑低沉的声音。
他灰蓝色的眼睛眯起,最中央的黑色凝成一线竖瞳,犹如野兽。
“A0244病人,20xx年被确诊为精神分裂,伴随性瘾,入院三年,病情并未好转,根据院长的指令,我会对你实施裂脑手术进行治疗。”
他机械般冰冷的嗓音说出这段话,宛如敲下最后的宣判。
“手术开始。”
池殊呼吸微窒。
他召唤出道具栏,却发现那一整片道具竟然都变成了【无法使用】的灰色。
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在心头涌起。
池殊知道自己还能使用天赋,但在那一刻,意识仿佛被一座囚笼给束缚,前所未有的恐惧压迫得他连维持心跳都困难,记忆深处,某块最黑暗的部分被触动,池殊听见了自己的喘息声,他分不清这到底来自过去的他还是现在他,他浑身禁不住颤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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