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侍者打扮的男性抬起头,视线透过白色的面具,看向那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青年。
肤色白得近乎病态,水晶灯照在他俊挺优越的五官上,使得连睫毛翘曲的弧度都清晰可见,他的眸色很浅,清凌凌的冷淡,里面干净得不着一物。
池殊刚想往里面走,一只手忽然拦在了他的面前。
“先生,这儿的规矩,必须持有筹码才能入场。”
池殊看向那名侍者:“我约了人。”
侍者没有动,微笑的面具看着他:“这儿的规矩,您必须持有筹码才能入场。”
“行吧。”池殊道。
“那就给我换……”他的目光往侍者身旁的指示牌扫了扫,上面写着:
【一万积分-绿色
五万积分-金色
十万积分-红色
五十万积分-黑色】
“五个绿色筹码。谢谢。”
“好的,先生。”侍者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在前台上一抹,五枚筹码一字排开,池殊将它们收了起来。
“这是您的面具,请收好,离开前需归还。”
“祝您玩得愉快。”
一个白色的面具被交付到他的手中,很轻,几乎没有什么重量,池殊试探着将它放到脸上,本应偏大的面具瞬间就和他面庞的轮廓贴合,但并没有异样的感觉,薄如蝉翼,池殊伸手摸了摸,感受到自己皮肤的温度。
面具并不会阻隔视野,池殊深吸一口气,经过前台的过道,走入了赌场。
晃眼的水晶灯照亮那一张张雪白的面具,嚎叫、大笑、谩骂、手舞足蹈、捶胸顿足……在这里都屡见不鲜,玩家们的面容隐藏在面具之下,如同张开了一层无形的保护伞,他们的一切失态与扭曲都无人知晓,在这座地下赌场内,人性最原始最放纵的一面被彻底激发出来。
池殊的视线无声滑过一张张赌桌。
花花绿绿的筹码堆积成山,骰子碰撞叮当作响,黑红二色的扑克如雪花落下,欲望被赤裸地摆上赌桌,池殊的手指拨弄着衣兜里的五枚筹码,某个瞬间,竟也有种想要上桌玩一把的冲动。
……环境对人造成的恐怖影响。
一只手忽然拍了拍池殊的肩。
在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这个举动无疑并不代表什么好事,青年的脊背微微紧绷,转过头去,看到了一张雪白的面具。
面具上眼睛的部位正直直盯着他,黑洞洞的菱形给人种冰冷的悚然感,池殊缓慢地眨了下眼,开口道:
“沈——”
他微张的唇被对方的食指覆住。
男人熟悉的、压低的嗓音环绕在他的耳边。
“嘘。”
“我可不想在这里暴露身份。”
没等池殊说话,沈锦熙自然地带过青年的手腕:“跟我来。”
他们穿过一张又一张赌桌,有的地方人流拥挤,充满了推搡与谩骂,但沈锦熙总能从中巧妙地找出一条通路来。
很快,来自赌场的声音一点点远去,化作消褪的噪点,池殊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个金色的楼梯前,这里有种异样的平静,和之前所处的仿佛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楼梯口站着两个侍者,他们的脸上带着没有表情的面具,看到他们过来,微微俯身,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沈锦熙伸手比了个手势:“客人优先。”
池殊也不客气,在他前面走上了楼梯,这里的一切都给人种纸醉金迷的、幻梦般的感觉,二楼更是如此,金碧辉煌的装饰缀在走廊与两侧的墙壁上,金灿灿的晃眼,就连天花板都散发出名贵的气息,鎏金色的表面倒映出他们的影子。
池殊无声扯了下唇角。
有种暴发户的美感。
荧惑公社是真的很有钱。
沈锦熙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摘下面具,露出深灰的发丝与含笑的面容,伸手指了指。
“社长在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房间,他要单独见你,我就不过去了。”
“不过……看你的样子,是有什么要问的吗?我会看心情回答。”
池殊瞥了他一眼:“我戴着面具,你在楼下是怎么认出我的?”
“这个啊——”沈锦熙拖长尾音,缓缓道,“因为我一直都在看着你。”
“赌场内部是能看到前台的,尽管你戴上面具后和周围的人别无二致,只要我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你的身上,当然能认出来。”他耸了耸肩,“真遗憾,没能看到你上桌玩一局。”
“交谈到此为止。祝你好运。”
丢下这些话,沈锦熙离开了。
走廊的尽头就在不远处,池殊一步步走到了那扇门前,金漆的房门并没有合拢,而是虚掩着,张开的缝隙宛如无声的邀请。
他抿了抿唇,伸手推开了门。
第101章
最先入目的是一张长桌。
红漆木的锃亮桌面, 干干净净,倒映出顶上华丽的水晶灯,最中央一片刺白。房间很大, 也很空,只有孤零零的几件用具, 鹅黄色的布帘环绕着墙壁,密不透风, 不知在隐藏着什么。
长桌尽头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模样莫约二十多岁的青年, 白衬衫, 腕口和领口的扣子都被解开,黑色的风衣懒散地披在肩上。青年容貌俊俏,一双眼睛似笑非笑, 眼尾狭长微勾, 正一手托着下巴, 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你来了呀。”
他咬字轻缓, 以一种缱绻的、温和的语调,拖长的尾音却是懒懒的。
青年比了个手势, 口气如同招待相识已久的好友:“随便坐。”
长桌周围等间距地摆放着同样的座椅,除开首尾的两把, 侧面各有七把椅子, 他坐在主位, 好整以暇地等着池殊动作。
池殊微微挑眉,走上前去, 在离他相隔两把椅子的地方坐下了。
“虽然有点多余, 但还是礼节性地介绍一下吧。我叫温千华,排行榜第三,荧惑公社的社长。”
温千华微微一笑:“话说回来……你的面具可以摘下了吗?或者——我帮你摘?”
池殊不会怀疑, 自己只要说出拒绝的话,对方就会实施“帮他摘”这一行为。
他暂且还不清楚那个人的手段,只是摘个面具,没必要冒风险。
“当然。”他开口,沿着面庞的边缘,揭下了脸上的面具。
温千华托腮看着他。
随着池殊的动作,那张雪白的面具一点点褪下,露出他本来的模样。
青年的发丝有些凌乱,浓密的长睫在眼底洒下一层暗影,那双浅茶色的眸子颇为浅淡,宛如上好的琉璃。
池殊也不打算跟对方打哑谜,直接开门见山:“自我介绍就免了,反正你认识我,而且远比我了解你更多。在我来到异渊……在我失忆之前,你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薛琅、沈锦熙都是你的人,你用他们将我引到这里……目的是什么?”
听完这番话,温千华面上的神情从始至终都没有丝毫的变化,他轻轻唔了一声:“这就是你的全部问题吗——”
“小池。”
他一顿,注意到池殊面上一闪而逝的古怪神色,笑了:“称呼而已,不介意我这么叫吧。”
“听起来,你以前和我很熟?”池殊不闪不避地对上那双弯起的眸子,“我的问题还有很多,既然你同意和我见面,想必已经做好了准备,你可以选择说谎,当然,我也不会完全信任你。”
温千华低低一笑,打了个响指。
背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池殊侧过头,看到一名身穿酒红礼服、脸戴面具的侍者端着酒水走了过来,他来的地方没有任何通道或门,就像凭空出现在这个房间里一样。
侍者将托盘放在对方的手边,隔着丝巾,弯身倒了两杯红酒,殷红的酒液在鎏金色的高脚杯中起伏,翻起血色的浪沫,池殊闻到了馥郁浓醇的香气。
侍者鞠了一躬,收起托盘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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