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柳跟黎峰说:“我还会做一种鱼汤,把鱼料理好,整条下锅煎,煎熟以后用锅铲把它斩得烂烂的,然后再加热水煮。煮完把鱼肉鱼骨一起过滤出来,再加点葱丝、姜丝,把鱼骨鱼肉炒一炒,又是一盘菜。这个菜刺很多,我嘴馋的时候就爱这样吃。”
一盘菜吃一下午都吃不完,要细细慢慢地咀嚼,直至每一块鱼肉都被咬化了,确认没有一点浪费,才将舔得一点滋味都不剩的鱼骨吐出来。
他看黎峰吃饭快,大口大口吃得很香,认为黎峰也不会喜欢烂烂的鱼骨菜。
黎峰的确不喜欢,吃一口菜,不够费劲的。
但他跟陆柳说:“改天有人来我们家吃饭,你就弄这个菜。”
陆柳听得直笑:“他们会不会骂你?”
黎峰摇头:“不会,我去别家,他们也这样弄的。”
各家日子都一般般,来了客人,搞几盘素菜不像样,弄荤菜又不够吃两口的,鱼骨菜就佷受欢迎。
一条鱼,出一锅汤,一个菜,这就算两个荤,划算。
还有猪杂、鱼杂,都是内脏混炒的东西,腥味重,料理不好很难吃,这东西上桌也是一盘菜。
陆柳记下来了。
汤面出锅,他用大汤碗给黎峰盛了满满一大碗,他就用阔口饭碗盛半碗。
灶屋里生了火,比堂屋暖和,两人晚上就在灶屋里吃,搬个小桌子过来,一人一张小板凳。
黎峰把饼子拿出来,徒手掰两半,分一半给陆柳。陆柳又掰一次,只吃一半的一半。
他饭量就那么点,黎峰没说什么。
饼子有了凉气,不如刚买的时候好吃,陆柳吃得很满足,咬一口饼子,喝一口热乎乎的鲜鱼汤,间或拿筷子夹一块鱼肉吃、夹一筷子面条吃,肚子里暖呼呼的。
等他吃好,脸色也好看了,哭红的眼圈都消肿了,黎峰看着松了口气,跟他说起三苗的亲事安排。
“腊八当天我去得早,你就和顺哥儿一起跟着娘,直接过去吃酒就行了,份子我给,你不用管。
“我成亲时用过的皱纸红花还在,要找出来,挂骡子头上。这两天,挑个日子,你多烧点热水,不管天气怎样,我得洗个澡。”
黎峰说着说着就笑了:“虽然不是我成亲,但我们几个身上味儿太大,出去接亲不吉利。”
谁臭烘烘的去接亲?
陆柳全都点头应好。天冷,他们都是擦身子,洗澡不勤。他也想洗澡,到时跟大峰一起。
他还疑惑:“这次不用卖年糕吗?”
他参与数钱分钱了,知道三苗家没分到多少钱,那几百文钱,置办酒席都不够。
黎峰摇头:“我们等着月中去赶大集。”
他跟陆柳聊得多,让陆柳分散分散注意力,又说:“三苗他娘会过日子,攒下的银子能不动就不动,一年就留出固定的花销,年头到年尾就指着那点银子过活。三苗成亲的钱早拿出来了。我俩成亲的时候热闹,他家也想办一场,花销就上去了,上次卖年糕的钱,够他们置办些红事用品,酒席就用自家攒的肉、蛋、鱼,存下来的银子基本没动。”
陆柳跟着两个爹攒过银子,说起来都不叫攒钱,是一文文从嘴里抠出来的。
他记得,到他成亲之前,家里才攒了一两多一点儿。谢家给了六两银子的聘礼,在乡里属于中上的数额。
爹爹给他五百文,让他自己添嫁妆,又给他扯了红布做嫁衣,再买了新被子、新棉衣。六两银子听起来多,被子棉衣就花了三两多,红布还是最便宜的,又给他做好吃的补身子……他是拿聘礼置办嫁妆,两头相抵,没剩多少。可见嫁娶真的很费钱。
他把这事记下,也要学习三苗的娘,好好攒钱。
饭后无事,陆柳用剩下的鲜鱼汤面炖点菜叶碎,让黎峰去喂狗儿子,他洗碗烧水,夫夫俩收拾收拾睡觉去。
陆柳泡完脚,身上暖,进了被窝,还是喜欢往黎峰身上贴。
今晚黎峰不动他,陆柳赶集累,又哭了,他难得温情,只抱着人睡。
陆柳却感到委屈,挨着黎峰等了好久,早已消散的泪意再次聚集,想哭。
黎峰听他呼吸声,知道他没睡着,问他:“不困吗?”
陆柳听见问话,跟做坏事被抓现行了一样,好生紧张,过了会儿才平静下来。
平静后,他继续委屈:“你怎么不碰我?”
黎峰听了笑,大手在他身上胡摸了几下:“你这小身板,再被我撞撞,就成破烂了。”
陆柳觉着痒,缩缩身子,不往远了躲,还贴着黎峰靠。
他心思简单说话直,都不跟黎峰绕弯子:“多撞撞就习惯了。”
黎峰更是笑:“你不能补补身子吗?”
陆柳认真思考,改口道:“那我要吃鸡。”
黎峰:“……”
是这样补吗?
黎峰只是愣了愣,陆柳都跟天塌了一样。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怎么可能?
黎峰翻身而起,今晚吃鸡。
-
上溪村。
陆杨照例,天不亮就睁开眼睛。
铺面正式开张以后,他那点忧郁心思都没有了,谢岩的哄睡大法自然失效,睁眼就起床,谁也拦不住他。
他有生活习惯,长辈肯定是要孝敬的,婆婆平常把家里照料得好,他晚上回来有热饭吃,有热水用,也不用挨骂,早上起来后,理应他伺候婆婆,多了不说,早饭该是他来料理。
家里面粉多,他打算做面疙瘩汤喝。
这东西好做,面粉加水搅吧搅吧,就能下锅煮。
纯面疙瘩汤已经很香了,陆杨还切了萝卜丝加进来。
生活有了盼头,陆杨心头火热。
他自己的身体情况,他知道,早年亏空了,现在看着跟牛马一样精神,实际一身暗病,早补早好。
谢岩要读书的,吃喝不能短了。娘亲也一样,这些年苦日子熬着,身心俱疲,也补补。
手里还没阔绰,要补也是小气的补。
锅热下油,炒软了萝卜丝,取灶眼里的热水来熬煮。
这个空闲,他才取去面粉。少量多次的加水,搅成细絮状的疙瘩,锅中水开,他再把面疙瘩倒入。
一人一个鸡蛋,吃着奢侈。打散一个鸡蛋,把蛋液淋到疙瘩汤里,一个鸡蛋吃三个人,就还好。
家里还有点面团,陆杨拿小蒸笼过来,蒸上三个馒头,再等疙瘩汤出锅,把咸菜炒炒。
都出锅后,他在锅里添水,架上锅铲,将汤盆和咸菜碗放上去,盖上锅盖温着。
陆杨回头收拾灶屋,趁着还没出发,再揉点面团出来醒着,等下带去铺子里包包子用。
房里,谢岩挣扎着出被窝,揉揉发疼的额角,把衣裳都穿好,下炕时,果然如他夫郎所说,他两脚发软,险些下不来炕。
追去灶屋晚了点,只看见陆杨一个人忙成小旋风,忙碌里不见疲态与怨气,一身朝气蓬勃。
谢岩看呆了,本就没睡醒,面相更是傻愣。
他来都来了,看也看了,还怕被发现一样,在灶屋门口扒着门框,探头探脑。
他一来,陆杨就发现他了。
静静展现了一下自己的飒爽英姿,陆杨猛一回头,果然把谢岩这个呆样全然收入眼底。
他哈哈笑起来:“你站那儿做什么?要看就凑近点儿,离那么远,看得清嘛!”
谢岩没被抓包的尴尬,让他凑近点,他就喜滋滋凑近了。
陆杨早知道他是戳一下动一下的性子,但谢岩也动得太多了,保持个呆样,还像个端方君子,一旦黏人,就是个小撒娇精。
谢岩从后伸手,抱住了陆杨的腰。
他比陆杨高,这个姿势,下巴能搁在陆杨肩膀上。
陆杨没法使劲揉面团了,笑骂他:“大清早的不读书,跑来灶屋影响我的挣钱大业,等晚上的,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现在天都没亮,也算天黑。
谢岩说:“就现在。”
陆杨看他这个虚虚的样子,没有兴趣。
“你已经被我榨干了,还是先补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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