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陆杨拧帕子擦擦脸、擦擦手,陆杨感觉身上还有船舱的味儿,想泡澡,状态太差,先撑着坐起来擦擦身子,换身衣裳,吃点东西睡一觉,明天再洗。
他上回陪考过,赶路途中,谢岩守夜,他靠着谢岩睡。
这回赶考,他晕船晕得厉害,直到下船,还是谢岩照顾他。
陆杨说:“下回你到京城赶考,我说什么都不陪了。”
谢岩心疼得很。早说此行辛苦,不让陆杨来。
来都来了,确实辛苦,听他因此不陪考了,却又不让。
他不想陆杨自责,他说:“我去京城赶考的时候,你肯定要陪我的。要是取中了,就会考殿试,万一我考中了状元,会骑马穿状元服游街,你不来,就看不到了。”
陆杨听着笑,“我喊着喊着,还给你喊出大梦想了?”
谢岩看他笑了,继续哄他,说:“我也要有目标才好,都要考试的,拿了这么多年一甲,最后一场不拿,太遗憾了。”
陆杨更是笑,笑一阵,苍白的脸上有了些潮红。
谢岩问他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陆杨不想喝粥了,想吃点干的,也想吃素一点。
他想吃白菜炒豆腐,也想吃个炒咸藕。
谢岩应下了,“你等我一会儿,我去买。”
他出了房门,看乌平之在门口转悠,望着他笑了下:“净之好多了,有胃口,想吃饭了,我去给他买,你吃什么?我一起买。”
乌平之让他回屋陪着,“就楼下点个菜的事,我去吧,待会儿给你们送来。”
谢岩想了想,没推辞,让他去了。
他才出门,又回来了。
陆杨见状,不用想都知道是乌平之去买饭了。
他说:“你真是交了一个好朋友。”
谢岩大方道:“我朋友就是你朋友。”
陆杨也想交朋友。他认得很多人,自小受过很多恩惠,这些人说起来,除了街坊邻居,就是他认亲的干爹、哥哥。后来跟陆林他们交好,有了亲戚关系,更像兄弟,而不是朋友。
正经说起来,他跟酒铺的丁老板是朋友。但隔着年龄,他瘦叽叽的显小,丁老板把他当晚辈照看,相处起来也有几分亲人情谊。
他跟谢岩说:“我还说帮财神爷留意着,回头想想,我都没朋友,想介绍都没法说。”
谢岩记得洪楚,他说:“你们一起逛楼子的交情,还算不上朋友啊?”
陆杨笑话他:“都过去多久了?还记着啊?”
陆杨说:“家世相差太大了,我没你这个纯净心思。你跟财神爷结交时,没想这个事,我却打小算计惯了,跟人相处,总会想想差距。我是爱操心的性子,出去玩,各处安排周到,不会让人不舒坦。同样的事,我面对楚哥儿,就下意识想要谦卑一些,捧着点,拍点马屁。其实聊天的时候,我感觉得到,他没瞧不起我,反而很欣赏我,也跟我有话说。就是我这毛病改不了。”
谢岩摸摸他心口,站起来,闭着眼睛叨叨咕咕不知念叨了什么,然后比着自己的心,两手捧着,慢吞吞弯腰,放到陆杨的心口,跟他说:“好了,我跟你换了个心,你有个纯净心了。”
陆杨笑得不行,有好一阵没说话。
再过会儿,乌平之过来送饭菜,谢岩邀他进屋一起吃,乌平之没来。
陆杨不舒坦,在床上躺着,他进来不像话。
赶路几天,都累着了,谢岩不强求,让他吃完早点歇息。
拿上食盒关上门,谢岩摆盘到桌上,陆杨撑着身体起来了,走路还是不稳当,两脚发软,要谢岩扶一扶。
他到桌边吃了几口饭菜,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人也精神了许多。
谢岩跟他聊轻松的话题,说交朋友。
以前都是陆杨教他,与人相处、为人处世,他跟着陆杨学了很多。
有些他一直没懂,有些他自以为懂了,做出来又是一个样子。有些已经能圆融使用了。都说他长进了很多。
他也有他的交友方式,他第一次教陆杨交朋友。
谢岩的想法很简单,看交朋友的目的是什么。
比如说生意上有往来,这种肯定是互惠互利。
“就像你以前跟丁老板相处,往来的时候,你们俩讲话都玲珑,各自知道对方不会让自己吃亏,慢慢的攒些私交,才好提公事。我现在跟季明烛和盛大先交朋友,就用的这种方法。跟他们聊聊学问,也跟他们说说家常、讲讲吃喝,平常攒些交情,谈起学问时,大家都敞开心扉,能说深一些。”
陆杨安静听着,细嚼慢咽吃着饭。
谢岩又道:“我交朋友就想简单一些,能跟他们坦率相处。比如说黎峰,我骂他,他骂我,互相算计一下,这都没事。比如乌平之,他有钱,我需要的时候开口说一声,他知道我不是贪图他的钱财,我是真的需要,不会跟我计较。我不喜欢弯弯绕绕的,这些年我也认得了很多人,在跟你成亲之前,我在县学读书,有很多同窗。我那时跟人相处也是这样的,能接受我这个性子,就会跟我说话,接受不了,他们怕我麻烦他们,见到我都躲得远远的。”
陆杨知道他在县学没有交到朋友,在三水县生活十几年,也就一个乌平之。
谢岩说:“你看,我有他一个朋友,就很足够了。有困难能互相拉拔,聚在一起,能谈天说话。你也可以简单一点,你跟洪楚能聊到一起,他懂你,跟你有一样的想法,知道你不是怪人,这就够了。你开心就行了。能做成朋友,自然会互帮互助,不能做成朋友,溜须拍马也没用。在商言商,利益够了,他会找你的。”
他最后这段有些绕,陆杨听懂了。
如果是以生意为目的,他再怎么捧,都得要足够的利益打动洪楚。
而交朋友的话,生意是附带的。他们认得,刚好有需求,再才是互相之间帮一把。
很多时候,不带目的的去,反而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陆杨看看谢岩,又垂眸,再看看,又垂眸,然后盯着他看,眼睛亮亮的。
“阿岩,你懂好多啊。”
谢岩长篇大论讲半天,得他一句夸,都笑得合不拢嘴。
陆杨给他夹菜,说:“你说得对,我最开始也没想到能认识他,跟他搭上线。能聊得来是最好的,有个人能跟我聊生意,说抱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陆杨想到去年的一封信,那时候谢岩还在府学上课,他跟崔伯伯的儿子辩论,一场结束,酣畅淋漓。
谢岩给他写信的时候,激情犹在。
他说,他跟很多同窗都没法有这样的碰撞,聊不到这么深。
陆杨倒茶,跟他碰杯。
“我现在懂你的心情了。”
他和别人聊天,也没那种激情。
来陪考的,不知怎的聊到这里。
陆杨摇摇头,想着算了。
随缘,随心。
一切都有最好的安排。
第168章 他才只是个秀才啊!
他们提前一个月出发, 到省城以后,不用着急,次日早上, 被外头的喧闹声吵醒, 都在床上赖着躺了会儿,然后才起床收拾,准备去乌平之在省城的宅院。
书童出去找了两辆驴车。驴车小一些,书童带着行李坐一辆。乌平之跟陆杨、谢岩坐一辆。
谢岩挽着陆杨胳膊,望着乌平之笑个没完。
乌平之都没眼看, “知道你有夫郎,不用显摆了!”
谢岩嘴硬, 不承认显摆了。
陆杨不参与话题,眼睛到处看。
码头的繁华不必多说, 省城的码头更加宽阔,地上铺了石板。下了船,沿着走两条街,还是石板路。
正式出了码头, 才是普通的黄土、沙土路。有些路上还有马粪、驴粪没有清理。
街道没比府城宽阔,大多是两车的距离。
小摊位较少一些,铺面都热闹着, 有些铺面甚至挂了五面幌子!
经过这家铺面,陆杨勾着脖子往里瞧,又认幌子上的字。
这是一家书斋, 赶上乡试了, 他们把书斋里热销的书籍名称做成了幌子,挂出来显眼得很。识字的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在卖什么,要是书生看了, 还能挪步去买两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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