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峰想过:“顺哥儿的算我头上,就我跟二田分。十六亩地,他八亩,我八亩。我明天要去找王猛,到时问问他家要不要种田。他家就出王猛一个猎户,余下都是庄稼汉,置办的田少,这头能匀出去。我留个余地,先让他们种两年。两年之内,我们家说什么都不能去讨要,两年之后,我们家如果不种,就照市价卖给他们家,或者转卖别家。”
两年时间,足够二田两口子吃苦了。
至于他们每年要交的税、要留的粮食,也好说,就用这房子的租子抵,也让王猛家交一点租子。
缓个两年再卖,陈桂枝心里也好受了。
但她说:“你手里一点地不留,真不打算种地养家了?”
黎峰没打算。
这些年也种过地,种出什么名堂没有?
要家大、人多、田多的人家,才能地里刨食。
没分家之前,他们家种地就很难,累死累活,一年到头挣个三五两银子。能攒个二两都算有本事。
黎峰也有计划的,他是家里顶梁柱,不能折在山上。
山货的生意做起来,他会再寻摸个营生试试看。
他是闲不住,一身力气要找地方使,没有要上山的执念。有个挣钱的活干,他也能安分在家过日子。
陈桂枝问他:“什么营生?”
黎峰还没想好:“到时再看。”
陈桂枝提醒他:“你别被县里生意迷了眼,杨哥儿他有县里哥哥做生意,你就心热了?我们大字都不识一个。到县里卖东西,不被人骗都是好的。”
黎峰本来要走,一听到陆杨,又坐下了。
陈桂枝看他半天没说话,问:“你不服气啊?”
黎峰服气,他问:“娘,你有没有觉得我夫郎跟陆杨不大一样?”
陈桂枝听不懂:“你夫郎不就是陆杨?陆杨跟陆杨还能不一样?”
黎峰试着让她自己说出不一样:“你说,有没有可能,我娶的不是陆杨?你看他这性子,差太远了。”
陈桂枝点头:“有可能,你发大梦了。”
黎峰:“……”
他再次努力:“娘,要是我娶的人不是陆杨怎么办?”
陈桂枝听明白了,她家的天,果然塌了。
“那你娶的是谁?”
她很淡定,倒让黎峰不大自在。
陈桂枝沉思联想。
县里的小哥儿才会做生意,比如说她家大峰的夫郎的县里哥哥。
反正她家现在这个小夫郎是不会做生意的,那县里的是陆杨?
她问:“陆杨的弟弟?”
黎峰:……?
他娘好聪明。
他撂挑子说了:“对,他是陆杨的弟弟陆柳。”
陈桂枝好久没说话,脸色连变,怒气几生,又都压住。
黎峰早都知道了,还买猪肚来哄她。
她也早说了,要黎峰能过得好,别的她不会深究。
说是不会深究,想想这个事,她心里还是憋屈得慌。
黎峰跟她说了始末。
陈桂枝念着他顾家辛苦,忙活好久,就要她满意,她就满意了。
母子俩有好久没言语,黎峰拖着凳子坐近了些。
“娘,你别生闷气,这事是我对不住你。”
陈桂枝没看他:“没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你也不喜欢陆杨。”
她早跟黎峰说过陆杨的好处。为人伶俐,手脚麻利,在县里长大,有见识。看着泼辣,又肯听长辈的话,里里外外一手抓。
跟他过日子,磨擦肯定有。好好讲道理,多磨合一阵,互相让一步,什么都好了。
黎峰不要,换个亲,还换到他心上了。
黎峰能接受,她一时接受不了。
她跟黎峰说:“你俩今天回了,就等年夜饭再来吧,今年年饭老样子,除夕再办。”
黎峰应下,又说了一次:“我们这几天就把屋子收拾出来,正月里,你跟顺哥儿过来住。”
陈桂枝只是点头。
他俩夜里留饭,陆柳差不多到时辰就回来了,给二黄梳出两把毛发,压成了小饼子,卷吧卷吧,和梳子一起放到小荷包里。等回家,他就纺线,给二黄编个小网兜戴着玩儿。
晚上做饭早,他去灶屋忙活,今晚陈桂枝不想理他,也没过来帮忙,说不用他做饭,只使唤顺哥儿给陆柳说:“娘说了,不做二哥二嫂的饭,让你少弄点。”
陆柳记下了。
他跟顺哥儿饭量小,娘的胃口不错,一般能吃个一碗,黎峰要吃两碗多。
比着数,陆柳取米洗了,放锅里煮下,就收拾菜。
黎峰从陈老爹那里拿了豆渣和豆腐,跟陆杨平分了,一人一半。在新村留了五块。
陆柳做了豆腐菜,他喜欢拿豆腐做下饭菜。
黎峰吃饭多,菜的味道淡了,就会白口吃菜,拿菜垫肚子,饭就吃得少,没一会儿就会饿。
老样子,先把豆腐切片,下锅煎一煎,再加大酱炖一会儿。
四个人吃,纯吃豆腐菜就太奢侈了,他往里切了白菜一起炖。
另外做了炒豆渣。
豆渣比豆腐便宜,穷人家吃不起豆腐,偶尔买些豆渣,也是滋味。
豆渣很碎,炒的时候有多种配法。他听人说,可以拿肉末、鸡蛋、大蒜苗来炒。
他都没试过,平常炒豆渣,最常用的是咸菜,搭配起来卖相不好。一坨糊一坨,出锅以后互相压着味儿。
后来不加咸菜,就爱用酱油,加点蒜末葱段,味道还不错。
四个人,一盆炖菜下饭,一碗炒豆渣做配。
陆柳又馋娘做的酸萝卜,在灶屋找一圈,果然看见了,也取了小半碗出来。
三个菜上桌,晚上就能吃饭了。
陈桂枝老早就坐到了桌边,看陆柳喜滋滋端菜出来,一盘盘都是笑脸,干个活还干开心了,不由无语。
二田听了媳妇话,出来要饭吃,黎峰让他自己做。
“多大的人了,还找娘伸手要吃的?”
他开口,二田就不敢嚷嚷,只嘀咕他:“凭什么你一回来我就没饭吃?”
问得好。
黎峰说:“我不想给你吃。”
怼得太直接,二田没了声。
他转而说陆柳:“大嫂,都是你吹的枕边风吧?”
陆柳一时没听懂枕边风:“什么风?”
二田骂他装。
陆柳立即想到哥哥说的话,跟二田说:“你听你媳妇的话就好了。”
枕边风不就是听媳妇话?
二田当即气红了脸,要不是黎峰在这儿坐着,他还能再跟上回一样,指着陆柳吼吼。
这个小插曲过去,他们一家四口坐下吃饭。
陆柳也不提这个事,王冬梅没一会儿出来做饭,到了灶屋,也想吃豆腐。翻箱倒柜没找着,出来问,才知道豆腐都被陈桂枝锁屋里了。
她转身回灶屋,留一句不阴不阳的话:“跟防贼一样,算什么一家人啊。”
黎峰放下碗筷,没二话,去把二田揍了一顿。
屋里传出哀嚎声,陆柳端着碗,看看娘,又看看顺哥儿,知道黎峰厉害,也忍不住担忧,追过去叫门。
“大峰!你慢些,别把手打痛了!”
王冬梅过来,就听见这一句,气不打一处来。
“合着不是你男人挨打是吧?你听听你说的那些话,像话吗?”
陆柳只跟她说:“二田都不听你的话,你管我说的像不像话。”
顺哥儿端着碗,在后头笑得不行,然后小跑回堂屋,跟娘说情况。
陈桂枝:“……”
说他厉害吧,他没脾气。说他不厉害吧,张嘴就能气死人。
今晚还要回家,黎峰没多揍,出来邀上陆柳,继续吃饭。
陆柳爱吃酸萝卜,也给黎峰夹酸萝卜吃,让他消消气。
记着娘也在生气,也给娘夹酸萝卜吃。
陈桂枝说:“我天天吃萝卜,吃腻了。”
陆柳“哦哦”两声,给她夹了一碗豆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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