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柳听了直笑,“还好住得近,不然我哪里舍得!”
他紧紧跟着黎峰,黎峰仗着人高体壮力气大,一直往人堆里挤,硬是挤到了前排。
中秋节,吃螃蟹。
家中没准备螃蟹,陆柳都没吃过!
黎峰看这里有摊贩卖螃蟹,就盯着那处多看了几眼,学会了怎么拆,才掏钱买两只,把灯笼递给陆柳,他拆蟹,一口一口地给陆柳喂蟹肉。
蟹肉能白口吃,也能蘸酱吃。两种吃法,陆柳都喜欢。
他嘴馋得很,还想吃。黎峰买了好些,他俩吃够了,再带回家,让家人尝尝。
摊贩说吃螃蟹要喝点小酒,陆柳要晚点喝。晚点还吃鸡呢。
他俩看完诗会,别处不去了,手拉手,提着花灯回家去。路上经过些小摊子,看着有适合小娃娃玩的玩具,各样买了些。
铺子里还热闹着,在外玩完的书生们相继回书院,有些人没吃好,到外觅食,拐进他们家的小食铺,猜着灯谜,赢个月饼,心里暖融融的。
黎峰到家,把螃蟹都拆了,等着他们忙完来吃。拿了一坛酒过来,让他们都喝上一杯。
孩子不好吹风,在屋里玩。
陆柳身上热乎乎的,记着今天没赏月,便跟黎峰搬张凳子,坐在院子里,夫夫俩挨靠着望着天,望着那一轮明月。
黎峰拿了半坛子酒过来,他喝好几口,陆柳才喝一口。
因豪放的喝法,陆柳比平常喝得多一些。
他仰头看天,又侧目看黎峰。
两人的体型差大,他坐在黎峰身边,都比黎峰矮小一点,要是歪着身子看黎峰,视线能越过瓦檐,看见一线天。那里有大月亮。
在城里过日子,不如山寨里宽阔。
他看向黎峰的时候,黎峰身后的景象多数是房屋、街巷。少了些自然景观,多了些人间烟火。
陆柳跟他说:“其实我也很惦记哥哥他们,但我不敢说。我感觉我今年真的变了许多,往常我想要人支着我,今年我能支着人了,能当家里的主心骨了。”
黎峰擦擦他嘴角的酒液,问他想不想去省城看看。
陆柳说:“有机会肯定想去的,没机会就算了。我这几天看店都是来回跑,我太恋家了,是走不远的。”
喝了酒,言语絮叨,陆柳靠在他身上,很难看见他的样子,又挪挪凳子,跟他面对面的坐。两人之间没有桌子,离得很近,陆柳脑袋发沉,黎峰抬手拖着他。
醉呼呼的陆柳忽略了细节,还当这是结实的“小桌”,没注意到黎峰是双臂悬空的。他下巴搁在上面,又侧脸蹭蹭,全部的力气都压上来了。
他跟黎峰说:“我有一阵不敢跟你讲很多心里话,因为我自己都不踏实,变来变去的。像前阵子,我去大集上长了见识,家都顾不上,跑去码头铺面忙了几天。后来我跟你说我不去了,我要留在家里。你跟我说,我留在家里,也能管着很大的家业。我又从楚哥哥那里听来许多,愈发知道我适合做什么,也就坚定了,能跟你说说心里话了。”
他说:“我喜欢现在这样,能做一些事情,也能照顾好家里。大峰,你有感觉吗?我们每一次把孩子们交到娘、爹爹,还有赵婶子手里的时候,心里都很踏实,不会怕这怕那不放心。很多时候,他们都觉得受我们照顾,常感觉亏欠,总想着多干一些活。但其实不是的,这个家能好,是所有人的功劳。
“你去年跟我说的话,我到今年才想明白。家人在一起,各自付出能付出的,没谁是多余的、是拖累。我现在也在这样影响他们,总要夸一夸,当然,这些是实话。没有他们,我连家门都出不了。我们是互相帮扶的。”
黎峰掌心收收,就能摸到他的脸。
陆柳竟然哭了,他把脸埋在黎峰的掌心上,过了会儿,才抬头笑道:“喝饱了,酒从眼睛里流出来了。”
黎峰给他擦擦眼泪,问他要不要回屋睡觉。
陆柳还想赏赏月。
他不知道月亮有什么好看的,问黎峰看明白没有。
黎峰也欣赏不来月亮。
陆柳很有感慨:“埋头干活的时候,就看不见天上的月亮。我们能赏月了,就是好日子了。”
类似的话,黎峰听过。那时候陆柳跟他说的是破屋顶漏下来的光。
黎峰喜欢听他慢慢诉说,这些话听起来不像家常,有些酸情,却让两人的心很近。
黎峰想年年陪他赏月。今年他们很生疏,来年就知道怎么办了,除了月饼,也弄两盘螃蟹,要一坛黄酒,家人围坐一桌,吃着喝着聊着,确实是好日子。
陆柳的脸又落到了黎峰的掌心,这次陷入了美梦里。
他醉倒了。中秋失约,不吃鸡了。
黎峰把他抱回房,给他擦擦身子,塞到被窝里。
不一会儿,陈桂枝和顺哥儿他们回来,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晚上这一阵,生意极好。小小的屋子坐不下,来回换了几拨客人,都是回书院的书生宣传一番,留在学舍孤单过节的学子闻讯过来,拿个月饼,吃碗家常汤羹,肚里暖和了,身心也暖了。
预计能送出六十个月饼,一天下来就送出四十二个。这也够了。
他们说话都笑呵呵的,顺哥儿把灯谜都收着了,他拿回屋里当个玩具,有事没事也抓个灯谜猜着玩儿。攒攒墨水,来年就能上街猜灯谜了!
黎峰跟他们聊了几句,让他们吃螃蟹。
陈桂枝问陆柳,黎峰说喝醉了。
陈桂枝训他两句,“那是你夫郎,又不是你兄弟,你老拉他喝酒做什么?熬醒酒汤了吗?要给他灌一碗,明天起来不头疼。”
黎峰自是低头认错。
这头围坐一桌,热闹一阵,评着月亮圆又大,把余下的月饼分了,拿回家当个零嘴,中秋就算过完了。
晚上不吃鸡,黎峰给陆柳喂了点醒酒汤,把两个小宝抱到他们屋里睡。
次日清早,陆柳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喊“爹、爹”,粗嗓门夹着喊,与他一起喊出声的,是小宝宝嫩嫩的嗓音。
陆柳睁眼,懵了下,黎峰把小麦抱到他跟前,让小麦再叫声爹爹。
小麦的呀呀声里,有两声不太标准的“爹爹”。
陆柳的心好酸好胀,很奇怪,好像这声爹爹,在他心里扯了一下。酸涩过后,是很浓郁的满足与感动。
他家小麦会喊爹爹了!
炕里头的壮壮往他们这里爬。他有着很强模仿意识,哥哥怎样,他就要怎样。
他呀呀蝶蝶,陆柳跟黎峰围着他引导,也让小麦再喊几声,教教壮壮。壮壮特别使劲儿的喊出了“爹爹”!
八月十六,他家两个小宝会喊爹爹了。
第174章 心里好委屈
每场考试都是一场综合考验。实力、心理、身体状态, 还有一点运气,缺一不可。
场内考生的压力随着时间流逝而增加,逼仄的考棚成了一个会自行缩小的盒子, 把人的骨血与灵魂都挤压榨干。
笔尖的黑墨, 凝结了心血与灵窍,落在纸上,似血似金,干透了都成了黑色。
黑色的墨迹将他们拉回现实,听见了贡院里或近或远的哀呼啼叫。
一场结束, 所有人的精神都有了一定的衰减。
有人熬过了白天的考试,却在夜里发出惊叫, 从此疯了。
谢岩和同场的考生一样,猛一激灵惊醒了, 惊魂未定的爬下木板,出了考棚,顺着嚷嚷着“我中举了”的声音看去。
不是他们考巷的人。隔着有点远,也不知是谁。
这一声让很多人都睡不着了, 三三两两说着话,聊也不敢深聊,随意讲两句, 又是一阵沉默。
谢岩继续回考棚睡觉。长高了有坏处,他的腿比木板长,要么吊在外头, 要么缩起来窝着。
头朝里, 味道难闻。考棚一间挨着一间,隔壁左右动一动,板子“吱呀吱呀”响。这一阵没有打呼噜的声音, 脚臭却浓了。好像起身一趟,把外头的臭气都卷了进来。
谢岩捧着一盒薄荷香膏,凑近了闻闻,胸中郁气缓解,闭目继续睡。睡不着也睡。
他们是三天一考,次日起,越是等待,气氛越是沉闷。整个考场的人都变得急躁,稍有不如意,就会发生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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