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菌子和药材也是山上采的,还不是要成本。
他看黎峰和大强都没反驳,听得认真,清清嗓子,继续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们男人忙着外头的事,家里的摩擦看不见,我不拿这些事烦你们,我就说这样做的好处。
“我们孝敬爹娘是应该的,分给他们,谁也挑不出错处。哪个兄弟都没分到,也不用来找我们缠磨。他们想要蜜坊的股,最好的法子是孝敬爹娘,哄着爹娘把股给他们,而不是来找我们要。
“等以后挣钱了,我们看看一股能分多少银子,照着一百股来算,要是蜜坊能挣大钱,我们手里漏几股又算得了什么?要是挣不到银子,这样分了,我跟大强有个孝顺名头也够了。
“至于其他兄弟,真死乞白赖的非要来,就把他们带到山上去养蜂。有养蜂的诚意,不怕苦累,不配被蛰,我们就让他到蜜坊做学徒,学个炼蜜的本事。”
他大长段说完,一点都不磕绊,一听就知道他想过很久。
大强都不知道他有这个想法,惊道:“我前阵子找你问,你都不讲,说以后再看。原来你都想好了!”
姚夫郎说:“那时候都没定论,拿这些分钱的事烦你做什么?我就是看山上的蜂蜜多了,这次能卖掉五百斤,觉着能挣些银子,怕人眼红,提前想着怎么办。”
黎峰:“蜜坊是要学徒的,肯定要从你们家里挑些人来学。再从山寨挑几个机灵的。养蜂要教出去,炼蜜的事,先干一阵子再看。蜜坊忙不过来,就可以跟做山菌一样,让家家都会。”
那就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先起步再说。
他们并入商号的事没问题,两口子同意先给两家爹娘送半股,合起来算一股,余下的事,再慢慢商量,不用立即定下。
黎峰带他们去新村一趟,跟孙夫郎碰面。
姚夫郎带着孩子去找他说话,聊聊家常,说说养蜂炼蜜的事,再逗逗孩子,互相说说养孩子的经验,先把关系拉近。
黎峰则带大强在附近看地方,看在哪里盖蜜坊。
他还问大强:“怎么样?这事办起来,能去府城了吗?”
大强笑得敞快,“五百斤蜂蜜,听起来多,算个账,也就四十两银子。这还不算杂项开支、送货成本。单分红只有二十四两。我怎么也得有个二百两银子的家底才能去府城安家吧?跑出去又灰溜溜的回来,让人笑话。”
他说:“让王猛笑话。”
黎峰:“……”
这两个是怎么怼上的。
晒场里有账房,黎峰带他去看最初的账。
一开始,他们去府城卖菌子,就是三五百斤的出货。一人也就十几二十两银子。都这样的。
银子攒多了,收货就多。
经营久了,熟客也多。
黎峰问他:“我上次把名贵药材留着,只给我们的贵客,这事你记得不?蜂蜜量少,我们不用上赶着散卖,就跟名贵药材一样,也卖给贵客。要大量采购蜂蜜,必须在我们商号花过上百两银子才行。
“府城有蜜坊,我打听过,没有任何一家蜜坊的蜂房比你多。他们只能供府城的货。码头游商多,陆杨还搭上了洪家的线,年底就有一场大集,你要是肯干,尽快把蜜炼出来。除了蜂蜜,还有蜂蜡,二百两银子,不算事。”
大强见识过大集的热闹,商号没有去赶大集,都沾了光,挣了大把的银子。要是能赶大集……
他当即急了,“哎!什么时候炼蜜啊?那个孙夫郎休息够了没有?出来说说怎么炼啊!”
黎峰摆手,“你把你们家机灵懂事的年轻人叫一批过来,让他们来哄着孙夫郎。有人帮他带孩子,有人给他洗衣做饭,有人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他闲着也是闲着,只能炼蜜了。”
大强二话没说,立马跑了。
今天黎峰在晒场忙活,把人都介绍给孙夫郎认识,晚上一起吃了饭。
寨子里狗多,小娃娃多,大强还叫了些温顺的狗子和性子乖巧的小孩来玩,给小孩单开了一桌。他们吃着饭、喂着狗,吃完了,又去追着狗子玩,嬉笑声传出很远,屋里屋外都听得见。
孙夫郎感觉得到黎寨人对他们父子的重视与善意,席间就说蜜坊建成之前就能炼蜜,列了些物件,让姚夫郎置办,再说了要在家里炼,能早些到山下住,方便炼蜜。
他们在新村热闹时,王冬梅常在晒场外头转悠、张望。
这天席面散了,黎峰出来,见她又来了,便过来问她:“二田最近怎么样?”
王冬梅更怕黎峰了,说个话,眼神躲着,声音小小的。
她说:“农闲了,前阵子还出去转悠、晒太阳,这几天你回村,他就没出门了,都在家里待着。”
黎峰听见“转悠、晒太阳”就皱眉了,农闲就一点活不干啊?
他都不指望二田去挣钱了,他问:“过冬的柴火备齐了吗?”
王冬梅快速看了黎峰一眼,又低头道:“应当够了。”
黎峰让她说准话,“什么叫应当?”
王冬梅就跟他细说:“家里没柴,他就会去弄一点,刚好够烧。”
黎峰:“……”
还知道冷,不错。
再问孩子,王冬梅就很犹豫,她问黎峰:“大哥,你要把孩子送人吗?”
她听来了些风声,说黎峰在别家留了粮食,足够养小孩。
黎峰没答,问她:“你想跟二田继续过日子吗?带着孩子,能养活吗?”
王冬梅都说要。她已经没了娘家,也坏了名声。搁在以前,她烂臭了都不愁嫁。总有汉子缺媳妇。
现在寨子里日子好了,外村的寡妇寡夫都往他们这里嫁,二田的好日子怎么没的,大家伙都知道,都说她是搅家精,把她娶回家,就是不想过好日子的。
她没有选择了。她种不了太多地,只有一个人,还要带孩子,去捡菌子捡不出足够养家的银钱。
跟着二田,她能有口饭吃。
孩子她舍不下,这是她的命。
她养得辛苦,还没到养不起的时候,想把孩子留在身边。
她擦擦眼泪,望着黎峰笑了笑,“大哥,我们日子难了些,还没到挨饿的地步,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这孩子。你别把他送出去,我能养。”
黎峰之前是想把二田分出去,听娘的话,把孩子留在王冬梅身边。这么小的孩子,离不得亲娘。王冬梅什么都没有了,要走这个孩子,就是要了她的命。
他给了准话,不会把孩子送人。
王冬梅连声感激。她自己的孩子,不拿去送人,她还要说谢谢。黎峰无言。
这才两年多,王冬梅的变化竟然如此大。
黎峰有很多不喜欢的人和事,他是这样的人,喜恶明显。但他很难发自心底的去恨一个人。
像王冬梅,他能毫不犹豫说讨厌、不喜欢、厌烦,却恨不起来。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能去做一些事、说一些话,却不是纯粹的为自己。这是可怜人。
成亲之初,有一场较量。谁当家,谁管钱,又能不能掏一份私房钱出来,这都要试探争取的。
王冬梅听她爹的话做了,二田选择了纵容。
两个男人给她撑腰,说她做得好,她在这种肯定里,变得张狂。也因此付出了代价。
黎峰想带二田上山。他确认了,二田这阵子都躲在家里,次日就上门捉人了。
他以拿东西的名义,把二田带去了山下房子,然后把人敲晕,扛着上山,送到了某间安全屋里放着。
他不在里面守着,而是带着二黄在不远处蹲守、观察。
二田对安全屋不熟悉,醒来以后,还以为他是在畜棚。
他揉着脖子,耸耸肩膀,被打的痛感还在,他心里骂了两句,嘴上不敢声张——他怕黎峰听见。
他顺着门缝的一丝光亮,过来打开了安全屋的门,眼前密集的林木,和直到初冬都厚实的草丛,让二田当场愣在了原地。他毫不犹豫把门关上了。
没过一会儿,他又打开一道门缝,由轻到重的喊了几声“大哥”。没有任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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