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王猛的意思,陈酒去县里就行了,他夫郎一直想去县里,他不能耗着,还要养家糊口呢。
他说:“寨子里要不了两个人看晒场,这不是还有寨主家的人吗?要么问问二骏和四猴,看谁想去,等过阵子,酒哥儿也去,有人作伴。我们回县里,就搭手干点重活,忙得过来。”
黎峰让他回家商量商量,“你家你做不了主。”
王猛“嘿”了声,“谁说的?我家我是说一不二。”
黎峰都不稀得跟他拌嘴。
王猛又说:“他就是想去县里,能去就行了。我天天在他眼前晃悠,他还看不惯,我还是要奔一奔的。”
黎峰说:“怀着孩子的人,情绪多变。我家夫郎那阵子都想特多,爱哭。酒哥儿性子小气,这个事等他生完再商量,别把他气出毛病了。我是想着,你带个人先去县里。现在天暖了,走外头不冷,你一车车的运货到作坊里放着,留个人看着货,你每天跑一趟就行。早晚都在家,他这头发作要生了,你就留家里。”
王猛点头:“也行,我回家说说。”
王猛洗东西快,先走了。黎峰还要再洗洗猪肚。
猪肚难洗味大,他娘好这一口,他买来以后,多数是陆柳收拾,少数几次是顺哥儿和娘收拾。他来料理一回,知道麻烦,再想想陆柳总惦记着娘爱吃,总会提醒他买,买回家都笑眯眯的料理炖汤,黎峰心窝里酸酸胀胀的。
陆柳不是爱邀功的性子,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都当做平常,但要把平常的日子过得顺,过得红火,是件很难的事。
黎峰洗好猪肚,把猪肚装桶里拎回家,家里有几个人来买东西,他跟人打个照面,看烟囱在冒烟,到灶屋一看,陆柳果然在灶屋里忙碌。
陆柳见了他,跟他说:“菜都备好了,中午下锅炒炒就行,现在在熬猪油。这次买的板油多,能熬出好多。猪油渣捞出来,烧菜或者包饺子吃都行。你想吃馅饼不?也能调馅做馅饼吃。”
黎峰听着馋,“吃个饼子吧,包饺子麻烦。”
陆柳应了声,看看灶膛里的火,洗洗手,取了面粉,揉一团面醒着。
奶娘来了,孩子有人照看。
娘在小铺子里卖东西,堂嫂也到了,在印书。
黎峰听说堂嫂来了,要去找她说个事。
陆柳顺口问道:“什么事?”
黎峰跟他说了:“给三苗两口子找点事干。”
陆柳听说是要用图画做包装纸,一时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喊住黎峰:“稿纸不行吗?”
黎峰说:“行啊,稿纸也要送去用的。我们稿纸不多,还要再拿别的纸。”
陆柳想想,道:“没见别家是把图画放到显眼处的,这样是不是不好?”
黎峰稍作回忆,好像是这样。
画册一般在书斋里卖,都在角落里。
他说:“我去问问娘。”
问了娘,这件事就是不成的。
陈桂枝说:“你是卖书多了,尤其是常去码头,那边暗门子多,汉子们说话都口无遮拦,你听多了不当回事,正经开门做生意,哪能这样?商号是用西山做名字,整个山寨的名声都压上去了,用这种图画纸做包装,像什么话?我们寨子成什么了?商号又是什么?”
黎峰老实听训。他是要警惕,人走在外头,容易被环境影响。
作为猎人,他们上山的时候,会追求与环境同化,这样存在感低,不显眼。
但到外面做生意,是与人打交道,与环境相融的同时,要时刻保持初心。
黎峰也做反省,去年到今年,他遇见了一些凶险,跟匪徒打过交道,总体都是顺利的。他有威信,一起去府城的人,都没往暗门子递过眼神,也就没对此设防。
正是这样,才让他没把图册的内容当回事。
图画不能用,纸还是要有,黎峰跟堂嫂说,让她裁些大纸备着。
他回灶屋,跟陆柳说图画不能用。
陆柳刚才想过了,如果不能用图画,那他们在纸上印什么好,肯定不能用空白纸张,这样多浪费啊?
卖货的时候计算成本,他都感觉浪费。什么都没写呢。
陆柳是擅长模仿的人,深的广的东西,他没接触过,很难想象出来。他就想着,这种批量用的纸张,肯定要跟雕版一样,需要刻出来,才能大量印。手写是不行的。
他还知道模具。像他们打年糕,就会用到模具,圆的或者长条的。他哥哥的铺子里,还有花样馒头的模具。
模具能做出花样,图画能做成雕版,那他们仿造幌子的样式,做个雕版,印到纸上,当做活招牌,应当也是可以的?
他跟黎峰说他的想法,让黎峰看着点锅里的猪油,他回房把他的幌子拿出来。
幌子是陆杨定制的,和县里的“吃得饱”一样。等陆柳去府城开店,就能挂出来。
陆柳展开,提在手上,给黎峰看。
“我们的铺面不如哥哥的铺子出名,可以做个纸质的幌子,买东西的客人,把纸拿回家,家人看见了、邻居看见了,会眼熟,哪天出来逛街,看到我们门前的幌子,就知道那些东西是在哪里买的,也会进来看看。”
黎峰看了连声说好,“这个好,这个实用又体面,我们就用这个。”
黎峰也夸陆柳,说他想法好,一说就是好主意,很厉害很聪明。
陆柳收了幌子,捧脸笑。
他不算厉害,他都是跟在哥哥后面走,哥哥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以前就看出哥哥的脑子灵活,闲不住,等自己也开始做生意,要琢磨这些事情,陆柳才知道他哥哥到底有多厉害。
黎峰说:“愿意虚心学习,不会跟人较劲儿,非要拧着证明自己,也很厉害。你肯踩着他的脚印走,就比大多数人都强了。”
陆柳爱听这个,听得他唇角压不住。
今天晚了,黎峰改天再去县里,找鲁老爷子定做雕版。
午饭丰盛,有炒顺风,有烧排骨。家里盛了一碗菜,给奶娘带回去吃。
中午的饭桌上,黎峰说了陆柳的意见,陈桂枝连连点头说好,“柳哥儿的脑子比你的脑子好使。”
黎峰:“……”
算了,夸他夫郎就是夸他的。
下午陆柳在家做针线活,姚夫郎抱着元元来找他玩。
孩子出生以后,陆柳鲜少抱出门,有两个娃,他抱不了。
元元快半岁了,跟大人的互动多,姚夫郎一天天合不拢嘴。
陆柳最近常做针线活,手上碎布料多。
他攒着,给元元做了小袜子穿。小孩脚小,穿不住鞋,袜子要穿好,以防脚底受凉。
姚夫郎拿了袜子,不等回家,就给元元换上了。
孩子脚丫动来动去,肥肥一只,很是可爱。
他看陆柳在做肚兜,问他:“你做好久了,还没做完吗?”
陆柳对着姚夫郎,能藏的事很少。
去年的时候,他还知道害羞,房里的事不多说,跟姚夫郎聊天,至多只说图画的事。
两人接连生子,情谊变得更深更真,陆柳能对他袒露一些小秘密。
他放下针线,扯扯领口,给姚夫郎看他的肚兜。
怕看不清,陆柳多解了两颗扣子,让他看肚兜上的鸳鸯。
姚夫郎“哎哟哎哟”,让他快点把衣裳穿好。
“你家大峰真有福气,要是我,我肯穿就不错了,还绣鸳鸯,想也别想!”
陆柳没听别的,见他认得出来是鸳鸯,好惊喜,“安哥哥,你认得鸳鸯?”
姚夫郎:“两只水鸭子凑一堆,不是鸳鸯是什么?”
陆柳:“……”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丝绸帕子,递给姚夫郎看。
“你看,这上面有好漂亮的一对鸳鸯,你要不要学着绣?”
姚夫郎不学:“我有元元了,没空做这些细活。穿里面的衣裳,就大强一个人看,费这劲做什么?”
陆柳说:“自己也能看啊,我穿上以后能看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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