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兄弟听得一愣一愣的。
罗大勇问:“这是杨哥儿跟你说的吧?”
谢岩摇头,“没有,这是我说的。”
罗二武肯定道:“那就是他写在纸上,你背下来的!”
谢岩睁大眼睛,就差说一句“你怎么知道”。
这副模样,立时把他的最后一击化作泡沫,满桌的人都在笑,话题转进入风,开启了“问问模式”。
陆杨什么时候怀的,怀多久了,身子好不好,心情好不好,郎中诊脉怎么说,平常胃口怎样,吐不吐、吃不吃得下……
谢岩不嫌烦,笑呵呵一个个的说。有些问题重复了,他也重复答。陆杨被很多人关心着、爱护着,他高兴。
他努力把话题扯回去,“大哥二哥,你们就去吧!那些话虽然是净之教我的,但哪一句不是实话?我知道你们怕府城开支大,怕拖家带口的过去,把我们累着了。真的没有,我们真的需要你们。他很想你们。”
谢岩说着,低声补了一句:“晚上都哭了!”
对陆杨来说,他小时候一直护着他、教导他,给他吃喝的人,是他最最亲近的家人。
两地路远,他想念的人很多,孕期情绪敏感,空闲时,起了愁思,怕人担心,都藏到了被窝里。
鲁老爷子帮着劝了两句,“要么先去一年,你们看看杨哥儿的生意,生意不好,你们回就回了,他也不好留你们。这一年,刚好杨哥儿怀孩子,你们帮衬帮衬。房子都租下了,去吧。”
谢岩接话道:“我请张大人给你们批假,回来的时候还是官差!”
他说完,又想到一件事。
“要是他不同意,那等我考中当官了,你们来给我当官差。”
前路后路都有了,罗家兄弟对视一眼,没给准话,要考虑考虑。
谢岩看他们眉眼松动,没追着要答复。
“行,我会在县里待十天,这期间都住在乌家,你们想好了,就来找我。”
他来得晚,一桌席面吃完,就留宿下来。
罗家是两兄弟合住一个院子,家里没空屋,谢岩去鲁家住。
鲁小水和他夫婿给谢岩收拾屋子,鲁老爷子在堂屋跟谢岩唠嗑,说了些从前往事。
他第一次见陆杨时,是他们搬来那天,陆杨顶着一个水碗,站在巷子里罚站,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得见,陆杨的一张小脸上有惶恐、有不安,有窘迫,也有好奇。
他们那天往屋里搬了很多东西,有些家伙事,还有家中积攒的雕版。
陆杨跟他搭话,问他是做什么手艺的,难不难学,跟做豆腐比起来,哪个更难。
鲁老爷子回头看过去,陆杨瑟缩了下,但还是直直望着他,眼里好奇更浓,忐忑也更多。
他说是做雕版的,又说了雕版是什么。过后不久,陆杨就常来他家里串门,再不久,陆杨就在陈家豆腐坊外头用红纸拼凑出了“陈”字。
陈老爹骂他乱花银子。陆杨与人争论,说没花银子。
陈老爹问他红纸是不是花钱买的,浆糊是不是用粮食熬的,粮食要不要银子。陆杨又挨罚了,晚上都没饭吃。
鲁老爷子说:“那时候罗家兄弟俩也不大,他们凑一处,蹲墙角想法子,我让他们去找些街坊邻居,到陈家豆腐坊外头夸一夸,说他们店面很显眼,一眼就瞧着了。尤其是喜欢吃豆腐,当天要来买豆腐的人,也假做不想买,看见招牌显眼,一看见就惦记,非得来买一块豆腐尝尝。不仅要夸,还得让陈老爹挣到铜板,这件事才算完。那两个小子能干,一家家的跑,附近的街坊也心善,都配合着。陈老爹的摊子挨了夸、挣了钱,杨哥儿才进门。他从罗家兄弟那里听来了,更爱来我这里了,缠着我让我教他本事。”
谢岩听着拳心紧握。
他这次回来,有考虑过要不要去陈家看看。
养育之恩在,他们不好太绝情。听完这番话,他的心又硬了。
鲁老爷子却跟他说:“你要去陈家走走的,杨哥儿没饿死,也没被卖到见不得人的去处,你如今是举人之身,他们一家欺软怕硬,不敢张狂。几件薄礼,上门喝一杯茶就行。”
陈家有手艺,豆腐坊开着,一家人都饿不死。
谢岩不用付出太多,面子功夫罢了。
谢岩抿唇,不愿意去。
鲁老爷子只劝一句,多的也不说了。
等房间收拾出来,谢岩问他:“如果我不去会怎样?”
鲁老爷子说:“不会怎样。”
去不去都行,全看他愿不愿意做这个面子。
圆滑的人,不会给自己树敌。哪怕是个遥远的、弱小的敌人。
谢岩回房,摸着他的荆棘福牌,躺了半宿,决定不去。
他是秀才的时候,立不起门户,里里外外都要靠陆杨。陆杨被养恩压着,都不敢跟陈老爹碰面。
现在他是举人了,他不要受这个委屈,也不让陆杨受这个闲气。
陈家的事,陆杨都安排好了。
谢岩觉着好。贪心不足,他们送钱送铺面又怎样?只会滋生更多的贪欲。
现在这样踏实过日子,吃饱穿暖,有瓦遮雨,有屋子住。两个儿子相继成亲,家里添丁。他的追求都不过如此。
想明白了,谢岩便闭上眼睛睡了。
管他陈家李家的,明天去张家。
第184章 欠揍
海有田带来了养蜂人的消息和条件, 正好撞到了黎峰的心坎上。
他当即就说没空去,还跟陆柳挤眉弄眼的。陆柳懂他的意思,放下手里的针线活, 就到小食铺里去找顺哥儿, 委托他去办一件大事。
“蜂蜜的事你知道不?海牙子找到了一个人,谁养他,他就把养蜂炼蜜的手艺教给谁。你大哥听了,觉着可以,但他没空去, 我就说让你去,你把这事办妥了, 娘肯定会夸你的!”陆柳跟顺哥儿说道。
顺哥儿也没多想,反正家里人多, 小食铺里忙得过来,让他去他就去了。
消息是海牙子带来的,就让他把顺哥儿带过去瞧瞧。
这位养蜂人姓马,年近五十, 旁人都叫他老马头。
原来好赌,家都赌散了。年纪大了,收了心, 现在养蜂糊口。
海有田往深了打听过,老马头这一两年都没去赌过,有三个蜂房, 炼蜜的手艺稳妥, 只在街上挑担卖蜜,街坊邻居都说好。
顺哥儿听见好赌,就皱了皱眉头, 不大喜欢。
他俩一边说着老马头的事,一边往城东去。
在他们身后,黎峰和陆柳不远不近的跟着。
对于一个优秀的猎人而言,追踪是必备能力之一。黎峰在府城找了不同的人尝试消遣,现在跟在他们身后,没被察觉。
若是街上的喧闹声小一些,他还能听见顺哥儿跟海有田在聊什么。
陆柳是头一次干跟踪的事,他紧张着、激动着,稳稳慢黎峰一步,跟着黎峰的步伐来。
街上的热闹,没让他放松身心,他连呼吸都是紧的!
黎峰看他没走多远,脑门就冒汗,抬手给他擦擦,“好玩吧?早知你喜欢,我就常带你出来玩。”
陆柳喜欢,他问:“那下次出来,我们跟着谁啊?”
黎峰说:“随便在街上找个人就行。”
陆柳觉着可以!
他俩悄悄跟着,前面的人还无知无觉。
顺哥儿有阵子没出门逛街,小食铺开门以后,他在铺子里待上瘾了,每天都期待客人到店,产生一些交集,听见些新鲜话,学到点新东西。今天出来了,他看街上热闹,两只眼睛都瞧不过来。海有田话多,跟他一样样的讲。
职业习惯使然,他说起来都是铺面的租子、门前的摊位价钱。还有街上摊贩的货品,他有些认得,知道是什么作坊做的,有的他不清楚,就如实说。
很多小摊贩都没有作坊,全是自家人劳作。
街上有什么小吃,哪家饭馆的味道好,他也知道。
他们牙子们也要吃饭喝酒的,偶尔会小聚一下。
顺哥儿爱听这些。他还想去大酒楼当掌柜的呢!
海有田眼睛一亮,“是租铺子还是买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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