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修低头,平静地回答:“对不起,爸,今天冲动了。”
父子两人不像一个教训另一个,倒像是领导在训示下属。
他们两个人这么多年都是这样相处,顾砚修明白,也知道顾诣是什么意思。
他今天的事情做得不漂亮。
但事出紧急,陆野也是为了他出头,曲尚不能不教训,他也不能放任陆野被退学。
他的威胁很强硬,把曲尚和校领导都吓住了,但是他清楚,必须要这么说。
话说得不够狠,震慑不住人,那就要真的去做什么。
到时候真把人派到了学校去查,兴师动众的,那才叫大家都丢脸。
听见他说话,顾诣嗯了一声,说:“曲尚的父亲给我打了电话。他人在亚大陆议会,说自己的孩子招惹了你,要亲自来给你登门道歉。”
顾诣抬眼,看了顾砚修一眼:“之前教了你什么。”
“不要仗势欺人,不要乱露锋芒。”顾砚修对答如流。
顾诣点头,说:“嗯,那就想吧,好好想,这件事你该怎么做,想好了告诉我。”
顾砚修知道他苛刻,同时也知道,这种颜面上的问题,一直是顾诣的大忌讳。
在人前失态,回家就必须受罚。
事情办得不漂亮,就站在这里想,一直到想出漂亮的办法为止。
如果没有更周全的办法,那就站着,罚站。
也算涨了教训。
顾砚修不再说话,让自己的身体站得端正笔直,安静地去想,是否还有能让顾诣满意的对策。
顾诣也不急,翻动着桌上的文件,继续处理他的工作。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直到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进。”顾诣没抬头。
祝欣柔这时候不敢来,一般是阿尔伯特有事要汇报,或者有紧急的来电打进宅子里。
门被推开,顾诣抬眼,继而愣了一下。
“……你?”
他几乎已经不记得祝欣柔那个孩子的名字了。
顾砚修也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到了站在那里的陆野。
出乎他的意料,顾砚修微微一愣。
顾诣则直接略过了他的名字,冷淡而敷衍地勾了勾嘴唇:“是你啊,有事吗?”
这样的姿态,在他们上层人的圈子里,是非常明显的逐客令。
陆野却走进来,关上门,上前停在顾砚修斜前方半步的位置。
顾砚修可以看见他开阔的肩膀和挺直的脊背。
“叔叔好。”他听见陆野说。“今天学校的事情是我做的,跟他无关,我来领罚。”
顾诣偏过头,难得正眼看了他一眼。
不过,他暂时还没那个闲心跟陆野废话。
“哦,没事。”顾诣说。“他处理得不好,我教教他而已。”
云淡风轻的,陆野却偏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顾砚修。
他站得笔直,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微微偏头看他一眼,似乎是让他先走的意思。
但是陆野见过别人罚站,这样的站姿很累,明明就是在受罚。
顾砚修为什么要被罚?
陆野重新看向顾诣。
“我撕了曲尚的卷子,他大喊大叫,要求我退学。”他说。“所以他才会去收拾残局。”
顾诣眉头一跳。
曲尚的父亲是他下属的下属,这些话,他肯定不敢对顾诣说,只是一个劲地道歉,生怕顾诣计较。
倒是这小子……
他嘴唇冷冷地扬了扬,很轻蔑地看向陆野。
在逞义气吗?
“你要被退学了,还挺骄傲?”顾诣凉凉地说。
陆野却表情淡漠,直面他的讽刺:“不骄傲,我无所谓。退学,或者去收容所,都可以。”
“但是您可以吗,叔叔?顾砚修今天做的事,维持的是您的脸面,不是他的。”
顾砚修从没听见陆野一次说过这么多的话。
第40章
顾诣本来好整以暇地笑着, 现在也笑不出来了。
陆野话音刚落,他表情一凛,脸上平和得体的神色差点没挂住。
这小子, 是在威胁他?
他缓缓坐直了身体, 盯着陆野,放下了手里的钢笔。
“你是觉得, 我只会罚他, 不会罚你?”
他问陆野。
陆野平静摇头,语气理所应当。
“不会。”他说。“所以我说,我来领罚。”
陆野都忍不住偏过头去看他。
他在说什么话?领罚, 他知不知道他父亲罚人的办法, 他就来领?
“陆野。”他小声警告了他一句。
陆野却没回头。
书桌后, 顾诣沉吟半晌, 然后凉凉地笑了一声。
“好。”他说。“很好。”
顾砚修及时出声:“爸, 他是……”
“你还要替他求情?”顾诣直接打断了他。
顾砚修闭了嘴。
顾诣冷漠地看向陆野。
“你来领罚, 也没错。在学校里敢做这样放肆的事情,是谁教的你?既然没人教,来了我家, 我也该教你一次, 清理门楣。”
然后,顾诣指着书房的角落, 空荡荡的地面, 是一片冰冷的大理石。
他的表情并不凌厉,却有一股冷冰冰的威压:“我也不受你的礼,你就跪去那里。”
门外窸窸窣窣,有人探头探脑。
顾诣扬声,直接打断了门外人偷听的动作:“进来。”
门被推开, 果然是祝欣柔。
刚才他们的对话她都听见了,一进门看到陆野还杵在那里,连忙冲上前,一把按住他,让他在地上跪下。
“你叔叔说话了,你怎么还不听!这个孩子,教你多少遍都没用……”
这次,陆野直接拂掉肩膀上那只手,然后转身走到顾诣刚才指向的角落里,很自然地跪了下来。
膝盖撞击到大理石地面的瞬间,顾砚修还是忍不住了:“爸……”
顾诣再次打断他:“砚修,第二回了。”
他看向顾砚修的眼神带着警告,顾砚修抿了抿嘴唇,又一次收了声。
可是,他小时候偷偷溜出曾祖父的病房,去实验室喂兔子那回,他也被罚过跪。
很柔软的地毯垫在膝盖下,阿尔伯特还偷偷给他加了个垫子。
可还是疼,跪了四个小时,他的膝盖紫了一片,走路瘸了两天。
陆野本来就是为了他……
“砚修,你别管他!本来就是这个小子野蛮,早就应该好好教训!陆野,你叔叔说的你就听着,别学你从前那些……”
顾砚修实在听不下去了。
“阿姨,您在学校明明听见了。”顾砚修打断她,转头看向他父亲。
“爸,他是因为我。如果今天没有他,我今天的考试参加不了。拓荒者科考团的事已经在媒体面前说过,如果因为成绩的原因被拒绝,我没法跟媒体和家里交代。”
顾诣凉凉地笑了。
“我是罚他这件事吗?”他说。
“您是罚他顶撞您?”
顾诣没说话,只是冷淡地看向不远处的祝欣柔:“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他对自己的这个妻子很不满意,顾砚修知道。
即便使唤仆人,他也永远不会这样失礼。
而祝欣柔呢?她是个蠢到还残留了很多动物属性的人,她欺软怕硬,慕强又自卑。
仅仅只是被顾诣简单撒了点气而已,她就吓得连滚带爬,一边道歉一边急匆匆地退了出去。
顾砚修看见了他父亲眼底的轻蔑。
然后,他看见他父亲转向他。
“你还记得他的身份吗?”他指着陆野,问顾砚修。
顾砚修一愣。
然后,顾诣平铺直叙,并没有丝毫遮掩和委婉。
“他是从下区来的,父母都是Beta,是你祝姨的孩子,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就连顾砚修也很少听见他说这么直白的话,一时间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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