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胸章有学生会最高的权限功能, 只要开启采证, 就会录下现场全部的全息影像。
他走近了那些人, 就看见围殴的几个学生连滚带爬地站起来。
人群散开, 他意外地在人群中央看见了陆野。
被围在中间殴打的人居然是他。
他的头发散乱在额前, 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下颌上散乱着血污和淤青,校服上全是乱七八糟的脚印。
而他面前, 高壮的男生也很面熟, 正是他班里的那个诺尔。
他已经打上头了,居然完全没听见顾砚修的声音, 提着陆野的领子, 像拖个死物一样把他提了起来。
他嘴里不干不净地在骂,拳头举高,对准了陆野的脸:“我TM今天就让你知道,敢动我是什么下场!”
“诺尔哥,有人来了……”
旁边的人小声阻止, 他压根没管,拳头带着风往陆野脸上砸去。
顾砚修两步上前,一把格挡住诺尔的手腕。
双方体型和重量都很悬殊,但顾砚修的擒拿术非常标准。
他反手将诺尔的胳膊拧上他的后背,瞬间卸了诺尔的力气。
诺尔发出惨叫,顾砚修低头,正好对上陆野的视线。
他扭过头来,散碎的发丝下是乌青与擦痕交错的脸颊。
他抬起了眼,浓黑的眼睛静得没有丝毫波澜,好像高悬的拳头下不是他的脸,而是一件坏了也没关系的物品。
目光短暂地一碰,他看见陆野偏开头去,垂下的黑发再次挡住了眼睛。
——
他胸前的会长徽章闪烁着红色的呼吸灯,就连打上头的诺尔都瞬间清醒了。
他愤恨又忌惮地看了顾砚修一眼,就算再不服气,也不敢再动。
顾砚修直起身,神色冷然:“什么原因,要把人打成这样?”
诺尔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
“关你什么事!”
他本来就看到顾砚修就烦,现在看到他胸前亮着灯的徽章,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MD,这兄弟两个商量好的吧?
顾砚修冷淡地看着他:“校规里对校园暴力和霸凌有明确的规定,希望你们没忘。”
一群人顿时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
“是陆野先动的手!草,死小子,下手真狠!”
“就是,我们只是自卫而已!”
“他把我们约到这里来的,刚才可把我们揍惨了!”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顾砚修按按额角,有点疲惫。
“你们是说,他一个人,群殴了你们六个?”
他的目光扫过他们,然后点了点自己胸前的徽章,说:“考虑清楚吧,全息影像会排在所有证据的第一位。”
那群人叫得更欢了。
“本来就是他打的人,是你来晚了!”
“是吗。”顾砚修问。“既然是他在打你们,你们是怎么扭转的败局,忽然就打赢了?”
这下,谁也说不出来了。
有人嘀咕:“莫名其妙就被诺尔哥按倒了呗……”
这话说出来谁信啊。
顾砚修转头看向诺尔。
诺尔气呼呼地盯着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嫉妒,又像是恼怒。
他的确快气死了。
原绫桜的事情还没过去呢,顾砚修就拿学生会会长的身份来质问他。
“你不信就算了,不然我们就去验伤,验伤!”他瞪着顾砚修。
陆野刚才可没少打他呢!去医院一验就知道,到时候看顾砚修还狂什么!
听见这话,顾砚修看向陆野。
他已经站起了身,微垂着头,沉默着单手抹过脸颊上的血污。
就算大半张脸都低下了,却还能看见他脸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这种情况,还需要验伤?
但是本着程序正义的原则,顾砚修深吸一口气,问他:“你同意验伤吗?”
陆野垂着眼,点了一下头。
他不怕验伤。从他十三四岁的时候开始,他就会按照医院的伤情鉴定打人。
他怕的是他脸上的伤。
应该很难看?挨打的人没有好看的,就像当时祝欣柔扇在他脸上的耳光,也很丑。
只是他不爱照镜子罢了,看不到。
但是这回不一样。
顾砚修挡下诺尔那一拳的时候,他抬头了,在顾砚修那双剔透的眼睛里,他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血的颜色脏兮兮的,很难看。这帮蠢货连打人的位置都找不准,把他颧骨都打青了。
所以他低下头。
他其实也不爱美,不是那种挨两拳头还怕人看见的人。
可明明学生会有那么多人,今天应该只有几十分之一的可能是顾砚修执勤才对。
陆野糊弄着,勉强允许了自己的反常,像个被抓进看守所的嫌疑犯一样,低着头,一副引颈受戮的姿态。
顾砚修目光顿了顿,转开眼,对那六个人说:
“那好,你们去找正规医院做检查,把报告带来学校。到时候我会连同采集的证据,一起交给校领导。”
几个人顿时面面相觑。
这……那就算验伤出了结果,学校也会定性成互殴吧?
那不就完蛋了吗!全校通报的大过处分,他们以后读大学都要受影响的!
一群小喽啰瞬间全怂了,但看向顾砚修时,顾砚修却完全没理他们。
他单手关掉了胸章,回头看向不远处的陆野。
“走了。”他说。“一起回家。”
——
顾砚修出了食堂,陆野就跟在他身后。
他应该伤得不重,走路很正常,临走时还没忘记拿走他的背包,空荡荡地挂在肩上。
顾砚修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2325年了,居然还有这种事会发生?尤其陆野名义上还是顾家的孩子。
顾砚修虽然不喜欢,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权力和背景总会带来更多的公平才对。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沉默地往外走。
直到旁边的丛林里,钻出一声小小的猫叫。
顾砚修回头,就看是那只小黑猫,探头探脑地在那里,想靠近却又不敢。
小猫还没有水喝,这里离学校的湖太远了。
他缓缓出了一口气,对陆野说:“等我一下。”
陆野几乎秒回:“好。”
顾砚修走进树丛,正是刚才他投喂小猫的地方。
装水的容器还是空空的,他只能拿出自己的水杯,把里面还剩下的半杯水倒进去。
“我明天再来。”
半杯水喝不了多久,他跟小猫承诺。
小猫打着呼噜,蹭在他的皮鞋上,顺势翻出了肚皮。
身后传来了踩踏枯叶的咔嚓声。
顾砚修回头,就看到是陆野。
他取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一瓶水,没说话,只是递给他。
他身上还留着被人踹出的脚印,头发散乱着,脸颊上还有青紫和擦痕。
安安静静的,像另一只灰头土脸的流浪狗。
“……谢谢。”
顾砚修接过了那瓶水。
陆野没出声,收回手,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两人之间只剩下水流倾倒的声音,树叶在头顶沙沙作响,小猫翻起身,用爪子扒拉水流玩。
陆野喉结上下动了动,有点移不开眼睛。
他站在那儿,一低头就可以看见顾砚修。他握着水瓶的手修长而漂亮,那只黑猫蹭来蹭去,贴着他的手背打呼噜。
忽然,他听见了顾砚修的声音:“我之前说过,有这种事,你可以跟我说。”
跟他说吗?
人是他揍的,骗到没监控的食堂揍的。这些人对他来说人都算不上,打一个也是打,打六个也是打。
如果不是顾砚修来了,他可能会打烂诺尔的嘴再离开。
这话他跟谁都能说,可这个时候,他却像成了个哑巴。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见人下菜碟了。
顾砚修倒也没期待他的回答。
他摸了摸小猫,缓缓说:“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但是,这种事我可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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