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流光真君似是气极而笑,“洪渊道祖看来是个中高手。”
这话在别人耳里是为大不敬,恐怕当场就要拉着流光真君下跪磕头了。
“噗通!”
月形拱门外传来一阵巨响。
几人蓦地转头,发现是北溟朔带着好几个人站在外头,正惊恐得双腿战战差点要跪下来。
许田田和慕容家、君家的家主惶然看着同洪渊道祖冷脸对峙的流光真君,几乎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北溟朔和许田田连忙把身形一歪的君、慕容两位家主扶起。
流光真君神色如常,冷淡的面容稍霁,道:“洪渊道祖还是莫要再固执己见,当事人不肯,便休要再进行强迫。”
“清鸿剑尊、白衣人不愿意,聂长老也定然不愿意。”
内殿中正在照顾昏迷的师尊的聂更阑:“……”
他望向师尊依旧苍白的脸,握紧那双泛起青筋的手。
若是能让师尊苏醒,他宁愿师尊立地飞升,也不肯看着他一日日在昏睡中面容憔悴下去。
可他却不敢做主了。
师尊目前尚无大碍,但就是无法醒来。
聂更阑踟躇过许久。
因着有前车之鉴,他怕再次擅自主张令师尊生气。
北溟朔看着流光真君洪渊道祖二人对峙,受了刺激,脸一跨又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
“嗷嗷!”
众人被忽然传来的痛哭流涕吓了一跳。
北溟朔开始鬼哭狼嚎:“我的忘忧泽!”
“为什么要把他赶走,忘忧泽就是个单纯善良的少年,我都已经同他表明心迹了——”
众人:“……”
流光真君被这嚎啕大哭吵得眉心一跳一跳,拔脚就走,“本君稍后再来看望剑尊。”
待到出了清风殿,哭嚎声终于弱化不少。
流光真君心下稍松,被玉髓峰的寒风一吹,发热的头脑多了几分清醒。
旋即一怔。
他方才又冲着洪渊道祖发火了?
思及此,流光真君打算去吹吹风冷静冷静,不料身后传来一道温润而泽的声音:“真君既然得闲,不如到我殿里坐坐,稍后他们谈完真君再去探望肃秋也不迟。”
流光真君心弦立时绷紧,心底升起没来由的警惕。
洪渊道祖却没再多说什么,衣袍飘动间转身向另一座大殿走去。
那是被聂更阑损毁夷为平地的殿宇,在这段时间已经重新建了起来。
流光真君眉心微蹙,心底一边泛起排斥,一边不由自主跟了过去。
……
清风殿。
许田田捂住耳朵,忍无可忍冲北溟朔大吼,“吵死了!”
“又不是死了爹娘,只不过让他回到该去的地方而已,哭什么!”
哭哭啼啼的北溟朔被吼得一激灵。
许田田眼睛也红了:“小爷的的两个好朋友陨落了,我还没哭呢!”
才刚说完,他喉头一哽,登时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抽噎,“君家主,慕容家主都还没哭,你哭什么,给小爷闭嘴!”
北溟朔:“……”
这时,紧闭的殿门哐啷一声从里打开了。
青年沉丽的眉眼出现在殿内,缓步走了出来。
“君家主,慕容家主。”
君若松、慕容言灵上前拱手:“聂长老。”
聂更阑视线一一环视过众人,停在许田田北溟朔身上:“你们也进来吧。”
众人相视一眼,跟在他身后进入大殿。
聂更阑一一给他们倒了茶。
等到众人坐下时,君若松瞥着聂更阑疲倦的脸,沉声道:“聂长老,清鸿剑尊尚未苏醒,聂长老也应当保重身体才是。”
聂更阑:“谢君家主关心。”
许田田忽然有些过意不去,“我之前提起今日要过来,你怎么不告诉我……早知道你状态不好,我们过几日再过来叨扰也是可以的。”
“无妨,”聂更阑确实有些疲惫,摆了摆手,“你们有权知道漩涡中发生之事。”
君若松和慕容言灵相视一眼,二人神色皆面露沉痛。
慕容证雪、君杳然乃是两大家族的天之骄子,资质优越,从小被家族寄予厚望,更是众星捧月的宠儿。
不过两人从不娇气,没有世家公子小姐骄纵的习性,在修炼一事上亦是不需要督促。
而两人从小青梅竹马,形影不离,无论离开家族前往灵音宗求仙问道,亦或是外出历练,皆是相伴相依,福祸同行。两方家族的长辈都认定他们情深似海,日后命中是要结为道侣的。
就是这么一双被两方家族看好的天骄,竟没能逃过此次流月大陆的劫难,就此陨落于祭魂大阵中。
莫说旁人感到惋惜,双方的长辈亲眷更是悲痛欲绝,肝肠寸断。
人人都说慕容证雪和君杳然救回聂更阑一命,也间接是拯救了整个流月大陆。为流月大陆牺牲,他们也算是流芳千古了。
不过也只有当事人的亲眷朋友切身体会其中的悲痛有多深。
眼下,君若松和慕容言灵的眼眶皆是布满血丝,连日伤痛令他们看起来亦是憔悴不已,黯然销魂。
聂更阑看在眼里,叹息不已。
恰好这时,流光真君从洪渊道祖处喝完茶过来了,便与众人一同坐下。也不知是天热还是什么,他脸和脖颈皆有些泛红,看上去活像是与人打了一架。
匆匆饮茶后,君若松率先迫不及待开口问:“聂长老,流光真君,可否告知我等,上古诸神祭魂大阵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杳然和证雪,是否一进入大阵便即刻命丧阵中?”
殿内静默须臾。
随后,聂更阑哑声道:“不。”
君若松、慕容言灵皆是一怔。
慕容言灵急忙道:“如此说来,进入大阵并不会立即丧命,他们是在阵中不小心才……”
君若松:“如此看来,独孤苍眠亦是因为同样的缘由而陨落了?”
聂更阑:“一半对,一半错。”
流光真君不禁叹了口气:“君家主,慕容家主,许道友,你们恐怕要做好承受更残忍的事实的准备。”
“以及,此事今日只能有你们几人知道,断然不可泄露天机。否则天道降下惩罚,于你们修行一途极为不利。”
许田田和两位家主相视一眼,皆是不明所以。
慕容言灵神色微沉,道:“看来杳然和证雪陨落一事,牵连甚是重大。”
君若松:“聂长老,流光真君,二位若是为难,不若在告知我等事实真相后,对我们施下遗忘之术,我们两家保证绝不对外泄露天机。”
流光真君:“倒不必如此。几位皆是与进入大阵之人的亲眷好友,可以得知真相,只是切记千万不得宣扬出去。”
许田田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神情凝重地点点头:“明白了。”
流光真君道:“聂长老连日照看剑尊疲劳,便由本君代劳,先从进入大阵后开始说起——”
……
聂更阑不禁对流光真君心生感激。
他确实没什么心思说太多话。
于是从头到尾没怎么插手,只是偶尔在旁补充几句。
流光真君从无名山谷遇到恶童开始说起,再到被迫登上大船,去往燧明岛,接着登上诸神大陆……
许田田、君若松和慕容言灵听得心中掀起一阵又一阵惊涛骇浪。
在流月大陆能坐镇一方宗派大能的修士,到了无名山谷居然手无缚鸡之力,成为一个小小稚童手底下的冤魂。
就连清鸿剑尊也全无自保之力,在那幽黑而辽阔的大陆成为刀俎鱼肉。
许田田听到他们被带往诸神大陆,当得知慕容证雪和君杳然被三危神君一袖抹杀时,愤怒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这个三危究竟是什么混账东西,两条人命他说杀就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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