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纪青槐错开视线, 身体却猛地一怔,几乎失温, 他来不及辨认墓碑上的文字, 就已经将上面的人像看了个真切。
是他。
24岁的他,和他身份证上的青年如出一辙。
雨幕似乎模糊了视线,他艰难辨认石碑上刻画的文字, 亡夫纪青槐之墓,生于X3452年4月23日,殁于X3476年4月5日,享年24岁。丈夫宋夜X3477年五月立。
冰冰冷冷的石碑,冰冰冷冷的文字。讲述了一个人的一生,纪青槐不知道应该做出怎样的表情面对自己的墓。
地上的雏菊已经被雨水淋湿,沾染了尘土,显现出破败来。
宋夜似乎感受到他的视线,也同样看着那束雏菊,白色的花瓣不复之前的娇俏可爱,他出伸手,将花拿起来护在胸口,慌乱地道歉,“抱歉……刚刚还好好的……很漂亮的……你不要生气……不要走……”
纪青槐蹲了下来,和人平视,也终于意识到人的状况不对,他伸手去接对方手里的花。
“别……别碰……不……”
宋夜的反应很大,猛地后退,离开了伞的遮蔽,雨点重新打在他身上,他似乎也不觉得冷。
“不是给我的吗?为什么躲开?”纪青槐尽量柔和自己的语气,重新伸出手去,“给我吧,不生气,很喜欢,不会走。”
听到他的回答,宋夜才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般颤颤巍巍将花放在地上,还是没有给纪青槐。
纪青槐的视线追随着他的动作,雏菊再次回到雨幕中,花瓣只剩零星点点,他无奈地叹了一声,“算了。回去吧。”
他想要把宋夜从地上拉起来,和刚才的反应一样,对方很抗拒,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对方,就被人躲开,像一只不让摸的猫。
纪青槐没有办法,只好伸手将对方抱住,这下子宋夜挣扎得更加厉害,“不……别碰……别碰我……”
“啪——”
手里的伞被打掉,豆大的雨点子打在纪青槐脸上,不过片刻,他就和地上的人一样湿透了。
他眉头皱了起来,捏着宋夜的脖子一把将人抱了起来,这回的人总算彻底安静下来。
纪青槐低头看去,竟然是晕了。
“唉……”
认命地将人抱着,纪青槐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墓碑,亡夫两个字硕大醒目,再看怀里的宋夜,双目紧闭,冷峻的外表看上去竟然有几分乖巧。
颠了颠手里的份量,有些轻。
他轻叹,“你到底什么意思?”
怀里的人并没有回答他。
最后把人放在车上,也不管两个人浑身湿哒哒的,真皮座椅会不会有事,反正不是他的车。
纪青槐将宋夜送回了家,因为是生活助理,董自明之前特意带他过来录过指纹,为了方便照顾老板,但此前他还从来没进来过。
宋夜的家倒是和他的外表不太符合,纪青槐以为像他这样的霸道总裁,装修风格应该是黑白灰色调的,事实却恰恰相反,装修的主色调以暖色为主。
蓝色,粉色,橘色。
看上去十分多彩和梦幻,纪青槐想不到宋夜竟然还有一颗这样童真的心。
“喵……嗷……”
一声猫叫,接着就是一只壮硕的小猫冲了出来,在看到纪青槐的时候,声调突然沉了下来,如果刚才还是一只可爱的夹子猫,现在就是颇具大佬气质的糙汉猫。
看到小狸花眼睛上的疤,纪青槐惊诧,“刀疤哥!”
“喵嗷。”
小猫见不是自己熟悉的人,转身就走,丝毫不带停留。
纪青槐这时候也顾及不上刀疤哥,毕竟怀里还有他的大老板。将人抱回房间,他犯了难,总不能直接把湿透的人往床上一扔吧。
而且似乎淋雨湿透的原因还是……他?
纪青槐摇头叹气,近来叹气的时候格外多。老老实实给人把衣服扒了,最后只剩一条底裤的时候,他有些犹豫了。
这……不好吧?
唰——
“咴——”纪青槐忍不住吹了个口哨,霸总就是霸总,本钱真不小呢。
赤条条的人塞进被子,纪青槐摸到人的额头有些烫,又找来帕子给人擦了一边身体,将人重新塞了回去,掖好被角。
外卖了一盒退烧药和退烧贴。
等外卖的工夫,身上湿湿嗒嗒的实在不好受,纪青槐自做主张用了人的浴室,怎么说曾经也是夫夫,这应该不算擅闯民宅,擅自损坏他人财务?
宋夜的浴室也是真不错,不仅宽敞,还有一个大浴缸,浴缸不远处就是一面大落地窗,泡澡都时候还能欣赏窗外的灯光夜景。
舒舒服服泡进热水,纪青槐发出了一身喟叹。
还不等他享受,“啪——”,杯子落地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纪青槐裹着浴袍出来,就见明明规规矩矩躺在被子里的人匍匐在地上。
他扶额,把人扶起来,意识还模糊的人,准确无误地拉着他的手,“别走。”
“我没走。”
捏住他手腕的手十分用力,不得已,纪青槐只能靠着床边,守着人,等人睡着。
就在他刷手机无聊到要睡着的时候。
“叮咚——”
外卖到了。
只是他刚一动,宋夜就醒了,扯住他的手臂不让他走。
“松手,我去拿药。”
“不。”
宋夜很固执,半睁着眼睛死死盯着他。
纪青槐解释,“我马上就回来。”
“叮咚——”
门铃再次响起,“真的,我不走。”
“不行。”
两人僵持的,扯住纪青槐的手烫的吓人,就在他想要不就直接把人扛着出去得了。
“喵呜。”
一声猫叫突兀地闯进来,两步站定,吐出嘴里的袋子,不解地看着两人。
“刀疤哥。”纪青槐有些感动,刀疤哥不愧是刀疤哥,聪明过人,“谢谢。”
捡起地上的药袋子,纪青槐给宋夜贴了一张退烧贴。
对上人黑漆漆的眸子,里面是全心全意的信赖,像个小孩子似的,纪青槐良心抽了抽,命令道,“躺好。”
“好。”宋夜乖巧地躺下,还自己扯过被子盖好,眼神可怜巴巴的。
真乖啊。不会烧傻了吧?
纪青槐移开视线轻咳两声,接着严肃道,“你乖乖的,我去给你倒水吃药,等会儿回来。”
他吓唬人,“你要是不乖,我就……不给你糖吃。听明白了吗??”
宋夜眼神清澈,点点头,“嗯。”
纪青槐退出房间,关上门,肩膀塌陷下去,靠着墙壁,抱着胳膊,左手捂脸。
唔……
心里的涟漪一层层漾开,接着是巨大的波澜。
视线对上正在舔毛的小狸花,纪青槐迅速抄起小猫在猫肚子上猛吸。
“怎么办啊?刀疤哥。”
“喵喵喵嗷。”
小狸花发出惨烈的哀嚎,即将亮出自己锋利的爪子时,纪青槐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下猫咪,潇洒离去。
留下刀疤哥独自凌乱。
接了水,给宋夜喂了药,因为药效作用,宋夜睡得很沉,纪青槐才终于得以喘息,将两人的脏衣服都扔进洗衣机,纪青槐重新洗了澡,换上了宋夜的睡衣。
一个大男人的睡衣,竟然还香香的。
时间还早,纪青槐用冰箱的食材给自己煮了一锅粥,自己吃饱,又给刀疤哥喂了猫粮。
放不下屋里的病号,纪青槐盛了一碗粥,进了宋夜的房间。
“宋夜。”他轻轻拍了拍宋夜的肩膀,小声问道,“饿了吗?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宋夜眉心拧得很紧,没醒。
纪青槐试了试人的体温,还是很烫,重新把胳膊给人塞了回去。
这么烧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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