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卿听得怔忪。
是他吗?容陵口中所说的那个人。
“是你!”
容陵失笑,哪怕紧紧相拥,无法看清丹卿的表情,他亦能想象出丹卿此刻睁着懵懂无辜的眼睛,可爱又惹人怜。
“阿卿,莫要妄自菲薄。”容陵抱着丹卿坐起,替他披上外袍。
窗外微风徐徐,吹起二人披散的发。
两人并肩望向窗外,尽管衣衫凌乱不整,彼此之间,却再无暧昧迷情的气氛。
“我喜欢你,阿卿。”容陵嘴角含笑,眼神炽热,但这种炽热并不是以燃烧释放为目的,而是真诚到极致的炽热。
丹卿呆呆望着容陵,脸颊耳廓渐染艳霞。
容陵摸了摸丹卿的头:“初回九重天时,我一直在想,段冽因何喜欢楚之钦?是因为他身份高处不胜寒,还是因为孤独寂寞太久?倘若不是楚之钦,换作任何一人主动凑上来,他都会接受吗?”
会吗?
丹卿并不那么确定。
彼时的容陵,正在渡劫,他再强,也得接受命簿的安排,不是吗?
“当然不会。”容陵低眉看着丹卿,笃定道,“段冽只会喜欢楚之钦,就像容陵自以为置身事外,却又情不自禁地在宴丹卿身上越陷越深一样。一个会爱人的人,必先爱己。阿卿,你似乎从未发现自己的优点,你身上有一种很吸引人的生命力,旺盛,蓬勃。你看似羞怯,对认定之事却格外勇敢,从不退缩。若强求不得,你也不会失去对生活的热情,更不会失去自我。你总能重整旗鼓,因你知旁人固然珍贵,你却更加珍贵。你的灵魂独立清醒,人格别具魅力,如此圆融自洽的特质,段冽能看到,受其吸引、感染。容陵当然也会。”
丹卿被夸得不好意思,仍怀疑:“你说的当真是我?我真有那般好?”
容陵哭笑不得,伸手摸了摸丹卿的后脑勺:嗯,你当然有。有时,强大未必指实力、修为、地位,亦是一种状态,一种思想。你爱段冽,何曾迷茫胆怯?失去段冽,你固然心伤,却依旧积极生活。阿卿,没有什么能真正打倒你,段冽的死不会,容陵的冷漠与抛弃不会,旁人的恶意针对更不会。无论何种处境,你总能站起来重新出发。你珍爱自己,敬畏生命,你看重自己的生命,便也看重万物的生命。自囚九幽塔,不过是你万念俱灰的片刻缓冲。我终是明白,你早晚会走出九幽塔,哪怕没有我的主动出击,你也会离开那里,就像你终将走出这片结界……”
丹卿险些以为他听错。
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丹卿看向容陵。
容陵他……刚刚说了什么?
“你要与我坦白的,便是这件事吧。”
容陵嘴角含笑,眼中倒映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原来容陵早就知道。
难怪。
难怪他方才委屈又愤怒,难怪他会失控地粗鲁对待他。
看来他是真的很生气!
丹卿恍然又无措。
而他在内心深处酝酿许久的坦白,就这样被容陵指出,丹卿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抱抱他,亲亲他,可以抵消吗?
可理智告诉丹卿,这是一件严肃的事情,并不能如此搪塞敷衍。
“阿卿,”容陵喉结艰涩地滚了滚,垂目轻声道,“我们扯平了好不好?”
“嗯?”丹卿怔怔看向他,不明其意。
“我们扯平了,好吗?”
容陵不再逃避,抬起头,正视丹卿干净的眼睛。
曾经,他他以“为丹卿好”之名狠狠伤害他,严格说来,他其实并没什么兴师问罪的资格,因为他犯下的错,过分十倍百倍。
是丹卿太好,纵得他总想把主动权紧握手中,容不得一丝失控。
“不,是我不好。”丹卿终于明白容陵在说什么,眸中一阵湿热,他用力去握容陵的手,像是怕被他甩开,“我吃过这般苦,分明深恶痛绝,却还是将同样的苦,施加在你身上,简直罪加一等。你骂我吧,打我也行。”
“我哪里能舍得?”容陵作势抬手,下一瞬,却苦笑着将丹卿紧紧揽入怀中,卑微呢喃,“阿卿,我不做你的累赘包袱,你放心,我不生偏激,不生嫉妒,我知你比任何人都珍惜你所生活的世界,所以,我绝不会成为欲望的傀儡,绝不……”
容陵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正极力忍受着某种痛苦。
“容陵!”丹卿逐渐觉察出不对劲,“你怎么了?”
第181章
“阿卿……我似乎……快要控制不住了……”容陵的声音低沉而颤抖, 双臂渐渐无力,意识仿佛正从他体内剥离。他含糊地唤着丹卿的名字,面色苍白如纸, 冷汗如雨,浸湿了他的衣襟。
丹卿眼疾手快,扶住即将倒下的容陵, 眸中满是震惊与不解。
容陵的身上, 竟弥漫着浓烈的魔气!
转瞬之间, 黑雾如潮水般涌来, 充斥了整个房间。
魔煞如丝如缕,缠绕在容陵周身,仿佛要将他吞噬。
这滔天的魔气,既似从内而生, 又仿佛自外界侵袭。
它们无视丹卿的存在,疯狂地试图侵入容陵的身体,却被他的意志拒之门外,形成一种诡异的对峙。
丹卿瞠目结舌地看着,眼睫剧烈颤动,心痛如绞。
容陵的面庞因痛苦而扭曲, 青筋毕露。
这魔气绝非一日之功,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而他, 作为容陵最亲密的枕边人, 竟一直未能察觉。
丹卿深知, 并非他过于迟钝, 而是容陵藏得太深,又表现得太无懈可击。
纵然散尽仙力修为,容陵的意志力依旧强大得令人心惊。
这些日子, 容陵心生魔念,恰恰城中又有魔煞四处横行。
曾经的极品神骨虽已不复存在,可容陵这具躯体,对魔煞的吸引力显然仍不容小觑。
事到如今,丹卿哪里还能不明白?
容陵心生魔念的源头是他。
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怖。
即便是强大如容陵,也会因丹卿的欺瞒而脆弱不安,甚至日夜承受邪念的侵蚀。
“对不起,容陵!”丹卿的愧疚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将他淹没。他一遍又一遍地低喃着歉意,掌心贴覆在容陵的小腹丹田处,将纯净的治愈之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进去。
阴阳两股力量在容陵体内激烈交锋,魔煞渐渐败退。
半个时辰后,黑雾终于被彻底驱逐。
丹卿收回手,扶容陵躺下,看着他苍白如纸的面容,心中满是自责与怜惜。
无暇顾及疲累的身体,丹卿忙扶容陵躺下。
治疗过程耗费大量气血,容陵的脸色更加难看了,面白如苍纸,整个人脆弱得像是一捏就碎的玉人。
这一夜,丹卿没有外出。
第二夜,丹卿寸步未离,仍旧守在昏睡不醒的容陵塌边。
脑海内,钟声频繁被祈祷者的虔诚叩响,一声声,一道道。
丹卿握着容陵的手,始终置若罔闻。
丹卿坐在塌边,反复思索琢磨容陵对他的评价。
的确,他珍惜生命,尊重生命,他想好好活着,从前无人爱他关心他时,他也在认真努力地生活。
如今,他拥有那么多的爱,又有什么理由不继续好好活着?
然而,好好活着的前提是四海升平,是周围的人们欢声笑语,是朋友们都能走上属于自己的道路。
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囿于一方结界之中,与逃避无异。
从前,丹卿不懂,何他只想做个平凡的小角色,却总是被命运推上风口浪尖。
身份的桎梏,复杂的人际关系,逝去的亲人……
他也曾委屈,也曾顾影自怜,甚至自暴自弃。
可诚如容陵所说,自出生那一刻,好好活下去,便是他灵魂的底色,是他生命的基调。
他好不容易活到现在,是圣女与容廷的以命托举,是狐帝的庇佑,让他安全成长至今。
凭什么他的存在,要被别人审判决定?凭什么他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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