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的伤……”容陵声音都在颤抖,实在是此时的丹卿过于可怖,他浑身染血,发丝凝结,衣衫破烂,手臂全是被烧灼出的血窟窿,“阿卿,我先替你……”
宴祈及时拦下容陵步伐,眼神严肃冷冽:“事出突然,待理清因果缘由,还请殿下一定我儿丹卿,以及青丘一个公道。”
闻言,容陵紧紧追随着丹卿的眸光,不由一滞。
宴祈在提醒他注意分寸。
原来他的身份,注定无法在事发之时,也无法在大庭广众之下,去优先照顾他心爱的人。
容陵怔怔看了眼丹卿,沉默地将各种瓶瓶罐罐交给宴祈,倏然转过身。
他步履生风,仿佛只有快到无法思考,才能阻止他改变心意。
寒意瑟瑟,容陵一双凛冽的眸,不知何时,早已变得猩红。
身后,崖松、姬雪年搀着丹卿,把他扶进法宝化作的小雅院。
此伤特殊,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处理。
崖松握着冰灵水,小心翼翼替丹卿消毒冷敷,他声音在抖,手也在抖:“丹卿,你疼不疼?”
丹卿当然疼,不过他与容婵能保命,已是意外之喜,受不受伤的,并不重要。
“我不怕疼,你不必紧张,你……”刚说着,崖松手一抖,戳到伤处,疼得丹卿脸都青了,他龇着白牙,苦哈哈道,“崖松,我虽不怎么怕疼,但你能轻点儿吗?”
崖松满脸愧疚:“我……”
“哎呀你不行,让我来。”姬雪年嫌弃地把崖松拎开,亲自上阵,然后,丹卿疼得不止龇牙,都快跳脚了。
“你们都闪开!”一旁的宴祈忍无可忍,猛地面无表情道,“让本座来。”
亲爹给儿子上药,自是理所当然。姬雪年和崖松心虚地缩到后面,老老实实观摩狐帝大人的高明手法。
不得不说,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瞧狐帝那动作娴熟轻巧的,丹卿也再没瘪着嘴哼哼唧唧了。
丹卿哪里是不疼?
他压根不敢吱声。
丹卿自小怕痛,可别的孩子撒娇有糖吃,他若向宴祈诉苦,只会换来一记漠然冰冷的眼神。
他始终记得宴祈当时的表情,仿佛他怕苦怕疼,是一件让他觉得非常丢脸的事情。
“疼么?”宴祈蓦地开口问道。
“不疼。”丹卿几乎条件反射般否认。
宴祈手上动作顿了顿,随即压低嗓音道:“疼也忍忍,很快就好。”
丹卿:“……”
此刻全神贯注为他疗伤的宴祈,还有沈瑶碧千岁宴上为他出面解围的宴祈,都让丹卿恍惚觉得,面前的男人,与他记忆之中的狐帝宴祈,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他眉眼间,竟蕴着慈爱,就像楚之钦的人间阿父那般。
他也会关心他了吗?
不过,丹卿已经长大。
幼时的他,或许曾幻想拥有许多许多的父爱。
但如今的丹卿,即使世上再无任何一人爱他,他也会好好爱护自己。
今夜的倚帝城,注定无法平静。
丹卿处理好伤口,刚从法宝小院出来,朝戈倚帝两族的人,便迫不及待朝他围拢。
此事牵扯甚广,若非容陵拦着,这些人早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
他们眼里只有自家人的死活,哪会体谅丹卿的不易。
容陵站在最末尾,他清瘦颀长的身躯,仿佛已融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看到丹卿,容陵眼神微亮,他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目光似沾了墨的狼毫笔,在宣纸上晕染开满满情意。
容陵的目光过于直接露骨,好似能透过衣物,看到他最原始的本质。
丹卿紧了紧眉,下意识拉拢衣襟,将受伤的脖颈,也全部遮住。
“丹卿,”李丹朱一马当先冲上来,她眼眶红肿,却倔强地昂着头,不肯让眼泪流出来,“你能否把锁仙阵里的情况,毫无遗漏地告诉我们?我兄长犯了十恶不赦的罪过,确实罪该万死,该我们承担的,我们朝戈绝不推诿。只是我兄长他……他本性不坏,更何况,他与丹卿你并无过节,所以……”
李丹朱说完,含泪狠狠瞪向沈瑶碧,那眼神,怨毒又悲恸。
沈瑶碧埋低了头,一直在抹眼泪,事到如今,她仍是无辜受害者的凄凄作态。
丹卿目光落在众仙脸上,将所有神色都尽扫眼底,丹卿低声道:“彼时李璘幻化成三公主模样,将我引入锁仙阵。我法力低微,并不曾察觉异样,李璘将要对我动手之际,阿婵公主及时闯入阵中,将我救下。”停顿两息,丹卿接着道,“阿婵与李璘有过一些对话,谈话内容涉及到一些神女,我不了解其中缘由,更不辨真假,不好传递,还是等阿婵公主亲自解答为好。不过李璘确实已承认,他对我的杀意源自瑶碧神女,他主张此事瑶碧神女不知情,是他自己想替神女分忧。”
“果然跟你脱不了干系,沈瑶碧!你听到了么?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李丹朱终于啜泣起来,她声音尖利,直入云霄,“我阿兄为人老实,他手里的锁仙阵,还有赤练蛇胆,是不是你给的?你借刀杀人,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对不对?”
“丹朱妹妹,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个不要脸的恶毒贱人,你害我兄长,我便杀你为他陪葬!”
李丹朱不由分说地扑上去。
场面立即乱作一团,堪比市井打群架。
谁能想到,前一刻还是仙界顶顶尊贵的两个族落,此时竟已沦落至此。
姬雪年崖松连忙护着丹卿退后。
渐渐地,围观仙人越来越多,海面悬浮着密密麻麻的身影。
等两族丑态毕露,稍微给丹卿出了小口恶气,容陵冰冷的声音,方如天降寒雪般,清晰且凌厉地落在每个人耳边。
“闹够了么!”与短短数字同时响起的,还有翻滚起千层骇浪的海水,这声音似龙吟虎啸,裹挟着不容忤逆的尊贵矜傲,“若还不嫌够,便请诸位移驾,继续到凌霄殿接着闹,如何?”
容陵深幽的目光,比刀锋更锐利,凡被他视线扫及的仙人,皆情不自禁地颤栗。
说话算话,容陵袖摆轻拂,便将一众打得毫无形象的男男女女,直接打包带去九重天。
闪电垂直劈落,容陵清冽的嗓音尤在黑夜回响:“与此案攸关者,还请自行到九重天喝杯热茶,本君就不逐一‘护送’了,望诸位包容海涵。”
望着空空如也的前方,丹卿老老实实觑宴祈一眼,他这当事人,无论如何,都得亲自走一趟凌霄殿。
宴祈似有若无地叹了声长气,同丹卿道:“也罢,我陪你一起上九重天。”
……
谁能想到,一场千岁宴,竟能衍生出如此多波折呢?
丹卿以为,再糟糕的形势,也不亚于此。然而,事情远远没有结束,最严峻最残酷的局面,还在后头。
——容婵不见了。
她就这样消失于深海。
再无踪迹。
一开始,并没有人过于担忧容婵。
毕竟丹卿已将她推出危险之外,以九重天小公主的实力,大抵只喝两口海水,就能安全离开。
后半夜,丹卿等人聚集在凌霄宝殿,当着天君容渊的面,再度还原场景。
倚帝、朝戈两族族尊,全部到场。
双方各执一词。
沈熠是女儿奴,再加上沈瑶碧的眼泪就没停过,她不断认错,却拒不承认自己曾指使李璘,所以沈熠更是深信不疑,不停为女儿辩解。
失去儿子的朝戈族尊,则满面沧桑,好似瞬间苍老几百岁,只剩李丹朱勉力强撑着身体,据理力争。
九龙金座上,容渊频捏眉心。
清官难断家务事,没有确凿证据,饶是天帝,也不可随意处置。
丹卿该说的,已经说了很多遍。
静静立在宴祈身后,他纤细的身躯一动不动。
大殿明亮,丹卿面白如纸。
容陵分不清,到底是光线的原因,还是丹卿羸弱的身体已濒临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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