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怎么和肃王搞到一起的?你疯了么你?你有几条命够他折腾啊!”
“我看你不止是疯,你还想找死是不是?”
炮仗般的斥责,连串砸在丹卿头上,都不带喘气的。
丹卿把头埋得很低。
他不由想起,下凡前,狐帝宴祈曾说的那些话。
当时宴祈的语气里没有明显怒意,却冷得出奇,像寒天腊月里的冰湖。
窒息般的感觉,如涨潮般袭来。
丹卿红唇抿着,额头沁出细密的一层汗珠。
楚铮越说越来气:“我不准你与二皇子接触,所以你便故意跟我作对,去招惹更不能靠近的三皇子?楚之钦,我是你老子,我难道还能害你不成?”楚铮警惕地望了眼窗外,嗓音突然压得极低,“如今朝局动荡,东宫之位久悬未决,咱们若想明哲保身,就必须跟所有皇子避嫌,你懂吗?”
马车内安静极了。
楚铮朝丹卿望去。
他独坐角落,孤僻又清冷的样子,仿佛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见耳里,就像往常那样。
楚铮忍了忍,终是没叹气出声。
楚铮原配夫人去得早,只留下这么个孩子。
这孩子打小安静不爱说话,却生得一副绝艳殊色的好相貌,很得公子小姐们的喜欢。
对于外面传的那些风言风语,楚铮也恼得不行。你们家孩子见色起意、心怀不轨,关我家孩子什么事?我们家阿钦向来心思简单,秉性单纯。
他就跟他娘一样,素来沉迷莳花弄草这类雅事,对旁的事情可没什么兴趣。
就他这般,能看上你们家的那些歪瓜裂枣么?
可是,二皇子呢?
想到这里,楚铮莫名生出些不安。
阿钦是不喜欢那些纠缠他的人,唯独二皇子是个例外。以楚铮对他的了解,阿钦对二皇子段璧,确实很有些钟意。
前些日子,他还曾在书房,看到阿钦偷偷描摹的二皇子的几卷画像。
楚铮悄悄朝对面望去,疏朗清秀的小公子却忽然抬起头,与他目光在空中相触。
楚铮尴尬地握拳轻咳,放缓声调道:“阿钦,你还没告诉爹,刚刚怎会出现在左相府邸门前?是三皇子将你虏来的?”
提及三皇子段冽,楚铮隐隐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似乎丹卿敢说个“是”字,就要找段冽拼命去了。
丹卿眨了眨眼,有些不解地望着楚铮。
他双鬓微微泛白,眼里倒映着模糊的他。
凡间的这个父亲,与狐帝宴祈好像很不同。
那位阎王三皇子殿下,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看刚刚情形,楚铮分明也是畏惧他的。
可为了楚之钦,他为何却有孤注一掷的勇气?
丹卿默默望着楚铮,如实道:“其实三殿下今天救了我。”
楚铮难以置信,眼神狐疑。
丹卿莫名有些出神。
他想到今天晌午,段冽打马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那刹那,骄阳都不如他刺眼。
段冽纵然是恶劣的,嚣张的,不讨喜的。
但也不至于,满京城谈他色变吧?
“阿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楚铮急忙追问。
丹卿回过神,迟疑片刻,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
包括庶弟楚之平骗他出门,以及他差点死在王佑楠箭下的事。
听完后,不同于方才的暴跳如雷,楚铮竟陷入久久的沉默。
他抬手捂着眼睛,在段冽面前都努力挺直的背,此时突然深深地凹陷下去。
丹卿觉得,楚铮好像在难过。
可他现在所有的记忆都是丹卿,而不是凡人楚之钦,他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位老父亲。
马车沉默往前。
将要抵达楚府时,他们在岔路口遇到了二皇子段璧。
二皇子段璧原本便是打算去楚府的,不曾想,双方竟在此地偶遇。
马车外面,传来二皇子亲随的问话声:“冒昧,敢问车内可是楚大学士?”
楚铮从沮丧中醒神,这瞬间,他神情仿佛苍老了十岁。
匆匆回了声“是”,楚铮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丹卿,勉强打起精神,率先下车应对。
夜色昏沉。
长身玉立的男子立在溶溶月光里,仿若不染纤尘的谪仙。
“下官拜见二殿下,”楚铮走到段璧身后,躬身行礼道,“不知殿下深夜前来,有失远迎。殿下,前面便是下官宅邸,若二殿下不嫌弃,不如下官先恭迎您进府,然后再备些酒菜边吃边谈?”
段璧亲自搀起楚铮,温和道:“楚学士不必麻烦,本王本不该深夜打扰,冒昧前来,是因为……”
正说着,便见一袭青影从楚府那辆马车上下来。
来人清瘦纤细,容颜昳丽。
他的气质很特别。
介于青竹与牡丹之间,少一分风骨则寡淡,多一分妩媚则艳俗。
正是“楚之钦”。
隔着无边月色,丹卿与二皇子对视一眼,随即将头埋低。
他学着楚铮的样子,向二皇子段璧行礼。
晚风拂起他月白的衣袂,二皇子段璧望着丹卿,笑得如沐春风:“阿钦何时与我这般拘谨了?”
这样的夜,耳里能听到段璧的声音,无疑是一种享受。
他音色似弦器,平仄之间,皆是动人旋律。
丹卿方才匆匆看了眼段璧,他无疑也是俊美的,神奇的是,他容貌竟与段冽毫不相像。
他们似乎分处两个极端。
一个极具亲和力,一个满身攻击性。
一个如春风,一个似寒雪。
天生便迥然各异。
第9章
空中忽然飞来数只萤火虫,像繁星降落人间。
丹卿注意力被吸引,目光悄悄追随着其中一只,轻盈地流转着。
段璧低眉注视着他。
眸光柔软,温情脉脉。
二皇子这人吧!
仗着模样生得俊俏,眼含汪汪春水,看谁都像是在眉目传情。
偌大京都,对段璧心生仰慕的公子小姐,那可是数不胜数。
其中便有他家单纯的傻崽崽。
老父亲楚铮撩起眼皮,意味不明地瞟了眼二皇子段璧。
今晚接连遭受打击,这位老父亲气得都没脾气了。
旁的暂且不提,他刚把自家崽崽从狼窝里叼出来。
结果还没捂热,就被另只大熊给盯上了。
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咳咳!”楚铮不动声色上前,把丹卿护到身后。
面对二皇子段璧,压力自然比段冽小许多。经过与三皇子夹枪带棒的你来我往,楚铮此刻竟应对自如:“殿下啊,您刚刚的话还未说完呢!您深夜驾临下官简居,究竟对下官有何指教啊?”
大约受段冽影响。
楚铮这会儿说话的口气,怎么听怎么有点阴阳怪气。
好在他笑得十分努力。
哪怕堆积在脸上的褶子毫无真情实感。
段璧面容依然温和,仿佛并未洞察楚铮的任何异常。
“指教万万不敢当,楚大人身为内阁大学士,我需要向您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说着,段璧又望了眼丹卿,似是对什么事终于放心,对楚铮笑道:“不过是些文籍上的注解不大明白罢了。天色已晚,便不打搅楚学士与阿钦安歇了,明日点卯后,我再向您讨教。”
作为尊贵无比的二皇子,段璧为人谦恭温和。
与之相处,并没有面对高位者的诚惶诚恐感。
这是段璧与其他皇子不同的地方,也是他左右逢源的原因。
满城官员对三皇子段冽有多避之不及,就对仁慈良善的二皇子段璧有多向往。
古语云,得民心者得天下。
可这句话,放在大威朝,却有些行不通。
当今龙椅上的那位九五之尊,生性多疑,刚愎自用。登基一二十载,尚未立下储君。可见他对膝下几个皇子,各有各的不满或忌惮。
恭送段璧离开后,楚铮沉默地带着丹卿,回到府邸。
夜色沉沉,仿佛在人心里笼罩了层乌云,压得胸口喘不上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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