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郁没吭声。
他手上继续干着活,没有抬头。
“肃郁,”白落枫叫他,“肃郁,别不说话。”
肃郁叹了口气。
他又一次暂时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看向白落枫:“我是想起来了。我也没有想瞒着你,我只是觉得你不知道比较好。”
“为什么?”
“你看起来很伤心。”肃郁说,“我猜是开发者给你什么东西了。所以感觉我现在说什么,都只会让你更难过。”
白落枫莫名很委屈:“你这什么逻辑啊,就因为我很难过你才应该说啊……”
“说了只会更难过。”肃郁说,“也不止这些。其实,按照这个情形看,我一定会死的。”
“……剧情设定吗?”
“算是吧。”
白落枫懂了。
既然最后会死,那还不如什么都别说。在这里越温存越用情越留下记忆,最后死别的时候也越撕心裂肺。
倒不如什么都不留,死的时候反倒能轻松点。
白落枫不说话了。
肃郁瞧了他一眼。白落枫倒是神色如常,表情没甚变化,只是沉默地平静着,眼睛不看他了。
白落枫低下头,眼神没有落处,瞧着是自己发呆去了。
大约是习惯了。
肃郁继续手上的动作,给他的伤口消毒。
肃郁随口问:“这是第几关?”
“第三。”白落枫答。
第三把了,那是已经见过两次了。
肃郁心里盘算着。
按照开发者的神经病性格,肯定两次里他都死了。
再加上外面自杀的那一次,已经有三次了。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又俗话说事不过三的,有三次就已经能习惯得差不多了。
足足三次,足够他把心理建设做好了。
他又是在医院长大的,死亲人死爱人这种事屡见不鲜……
肃郁心里想着,硬是说服了自己白落枫一定习惯了。
肃郁问他:“这伤怎么弄的?”
白落枫老实回答:“被砍的。”
“被谁砍的?”
白落枫不说话了。
伤口深得令人发指,肃郁看得心疼。但说再多都有点事后马后炮了,只会越听越烦,他也就不问了。
“回头去超市区买个防身的吧,有那种小斧头,随身拎着点。”肃郁说。
白落枫还是不说话。
肃郁又自顾自唠叨了会儿,白落枫一直不吭声。对方一直没回应,肃郁自讨没趣儿,到后面也不说话了。
终于把伤口重新包好绷带,肃郁说:“这样就行了。你有伤就跟我说啊,我不知道还揽了你一路,多疼。”
白落枫依然沉默。
肃郁觉得有些难搞。他挠了挠后脑的头发,有点儿无所适从——无论活着还是死了,白落枫对他一向都是有话必答有求必应的,现在这样爱答不理的,跟要和他冷战一样。
肃郁没跟他这样过。
他不知道该干什么,就讪讪把用完的医疗道具收拾好,站起来,想去放回到药柜里。
刚站起来走出去半步,外套就一下子被揪住,肃郁被硬生生一扯,留在原地。
他回头。
白落枫的手紧抓着他的外套,微微发抖。
“……”
二人一时无声。时间安静,四下寂寥。
肃郁缓缓收回脚步,侧过身。
他站着,白落枫坐着。肃郁又天生长得高,往下一看,根本看不清白落枫什么表情。
白落枫也不说话,只是抓着他的外套。
“阿枫?”
白落枫不做声,扯着他的外套,把他拉了回来。
肃郁跟着他的力度往回去,又顺从地回到了他面前。
白落枫揽住他的腰,脑袋埋在他身上,抱住了他。
刚刚用的东西不少,肃郁都是抱在手里的。
他手上没空着,只能罚站似的站在那儿。
他无可奈何道:“阿枫,你先松开,我把东西……”
“一定要这样吗。”
白落枫打断他,肃郁闭上了嘴。
“什么?”
“我说,一定要这样吗。”白落枫说,“一定每次都要死吗。”
肃郁沉默。
“我……不想让你死了。”
白落枫把他抱紧,“我想带你走。”
“我知道。”肃郁说,“你会出现在这里,我知道是为了什么。可是阿枫,没人能从这里开开心心地拿东西回去。”
“大家想要的都是不可能会实现的事,在做的都差不多是和邪神做交易的事,没人能零成本白拿东西的。想要什么东西,就要舍得什么东西。”
白落枫嘟囔:“你说话和那神经病一样。”
肃郁笑出了声:“开发者吗?”
“嗯。”
“因为这里的规则就是他定的。”肃郁说,“想要东西,就得遵守他的规则。他确实挺讨人厌的,但是他也确实救了你。从这方面来讲,我很感谢他。”
“想要赢,就得让他开心。他那个人,只要他开心了,什么东西都能赏给你。”
“我不会怪你的,阿枫。”
“你来救我,我已经很高兴了,是我对不起你。”
“有人想看的话,你就杀吧。”肃郁说,“答应我。”
白落枫说:“我不答应。”
“别这样。”肃郁苦笑,“你不答应,他不开心,我们这辈子都出不去了。你现在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你救我的方式就是杀我。”
“一次又一次地杀了我吧,这是唯一能大幅度前进的方式。”
“怎么样都行。如果他觉得杀得不够狠,你就想办法玩花样杀了我。让开发者开心,我们才有希望。如果你不杀我,他或许就会让别人来在你面前杀我。”
“他只喜欢看戏的,你知道的。只要发生的事刺激——只要有人痛苦,有人崩溃,他就开心。为了这个,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你不是要带我走吗?阿枫,这是唯一的方式了。”
白落枫说:“为什么带你走就得先杀你?我不想杀……”
“因为我们只是主播。”肃郁说。
白落枫又不说话了。
“这是主神做的游戏,我们是参加者,是普普通通的人类。从一开始,我们就在他的棋盘上玩命,也只能在棋盘上玩。”肃郁说,“抱歉,阿枫,这里就是这么残酷。”
“我也不想逼你……可现在只能这样。”
肃郁扬起手,他抱在手里的医疗用具撒在白落枫背后的床上。
他半蹲下去,双手捧住白落枫的脸。肃郁往前,他们额头贴额头,鼻尖碰鼻尖,眼睛平视眼睛。
“不要害怕,阿枫。”
“即使我死了,我也知道,不是你杀的我。不用有负罪感,我都明白。”
白落枫眼眶一红,眼泪落了下来。
肃郁没有为他抹掉眼泪。他望着白落枫的眼睛,道:“答应我,阿枫。”
“答应我,你会杀我。”
“你会往前走,所以让我死在你手里。”
白落枫绝望地闭上眼睛。
一片黑暗之中,白落枫看见了肃郁。那是数年前站在楼下的雪地里,为他放烟花的肃郁。他向他挥手,冻得红扑扑的脸上洋溢着笑。
白落枫深吸一口气,重重点了点头。
他颤声说:“我答应你。”
他听到肃郁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和一声轻笑。
“谢谢你。”
白落枫唇上一热,是肃郁又吻了他。
白落枫却开心不起来,他的眼泪滚滚而落。这是他们第二次接吻,白落枫却哭得哽咽。
白落枫直播间的人数上涨,此刻已上升到九千五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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